天星真人道:“你一直趴在车顶偷听?” 夏通满脸通红,傻笑道:“你说话那么大声,这怎么叫偷听。” 天星真人默然不语,眼神依旧锐利。 夏通也不理会他,转眼瞧见行愿,迟疑了几秒,拍手叫道:“哎呀,这不是我夜叉教的小神童盛心嘛。” 行愿见到夏通,连忙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道:“许久不见,夏教主,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不幸中万幸。不过盛心已是我俗名,小僧已拜入白龙寺,成了主持,法号行愿。” “白龙寺……”夏通眉头一紧,听到此名,顿时失了魂,眼神黯淡无光。 舞寒烟见有人救场,扇了扇扇子,搭腔道:“既然真人如此盛情,那我们就去。只是到时坏了岛上什么规矩,可别扫了真人的兴致。” “不会,不会。”天星真人捻须微笑,眼神一松,周围又恢复平常模样。 舞寒烟话一说完,转头看向行愿,合起扇子,连连拍打他的手心,训斥道:“小白龙,为师怎么教你的,你学的《儒礼》都忘了?真人一片热忱,专为我们设宴,可不能丢了江山阁的面子!” 初七看着舞寒烟对行愿发火,心头一阵疑惑,她很少有严厉训斥过别人,对下属犯错大多就是极为宽容。 行愿态度受了这一顿打,态度也立马转变,面露愧色道:“寒烟大师教训的是,学生惭愧。” 初七接话道:“他们都去,我自然也去。” 天琅和天珑准备赶夏通下车,但见天星真人摆手作罢,似乎也并未排斥他上车,两侍童也深感不解。一行人就这样往长生山驶去。 而远处有三四个人暗中观察,不敢随意靠近。 一路上夏通在车里吃喝玩乐,高歌不断。 为了打发时间,每人开始轮流出题,赢的人吃糕点,输的人吃酒。 天星真人则翻身上车顶静坐,不想参加。 夏通撇嘴道:“老古董,没情趣。” 舞寒烟笑道:“别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夏通问道:“什么鱼不能吃?” 舞寒烟回道:“木鱼。” 舞寒烟吃了口糕点,接着问道:“什么人不能洗澡?” 行愿回道:“泥人。” 行愿吃了口糕点,接着问道:“什么路最窄?” 夏通迟疑了下,喝了口酒。 舞寒烟笑道:“冤家路窄。” 众人在车里大笑起来,天珑和天琅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天星真人坐在车顶,吹着凉风,冷冷道:“幼稚。” 行愿又问道:“农夫家里有一头猪和驴,过年之时,你说农夫先杀猪还是驴?” “这个……” “……” 玩了几轮下来,夏通能答上的颇少,被行愿和舞寒烟轮流灌了一肚子酒,最后撒泼不想再玩,大为恼怒,发誓要回去好好读书。 初七忍不住嘲笑道:“他们一个是江山阁的大师,一个是江山阁的神童,你想出题难倒他们,还是重新转世投胎吧。” 行愿从梦境得知夏通与无上青莲教有所勾连,大概也能猜到他怎么来的,但为了消去天星真人的警惕和怀疑,还是发问道:“夏教主,你是如何到仙境里面?” 夏通望着车顶,大声笑道:“还能怎么来,不就是真人带飞喽。” 行愿打量了夏通许久,如今的他虽少了在教中的奸滑狠辣,多了一些颓废,但玩世不恭的态度却依旧不改,甚至有点变本加厉。 夏通想起在光明山的日子,抬眼问道:“盛心,害我那贱人现在如何?还有我那儿子,有没有受那婆娘毒打?” “小僧行愿,还请夏教主称呼我法号。”行愿执意他改口。 “好好好,行愿小和尚,告诉我这几年教中发生何事?”夏通迫不及待,连连追问。 行愿将夏通被打下悬崖后,夜不思如何当上教主,如何称霸一方,如何赶尽杀绝,一一说给他听。 夏通不怒反而笑道:“这贱人果然厉害,当真是步步为营,精心设计,当初老子没看走眼,希望她能对未央好点,实现自己的愿望……”舞寒烟与初七以为,夏通一定会骂她个狗血淋头,结果他并未愤怒,也并未怨恨,只是眼神里有些寂寞。 行愿问道:“你不恨她吗?” 夏通又忍不住喝了两口酒,苦笑道:“恨啊,但是我还是希望她好过一点,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能做到恩断义绝,我做不到。我师父总说我心性迷暗,愚昧无知,生诸般烦恼,难成正果。我笑他老来五欲执着,产生染爱之心,有了不善根,一样成不了正果,最后还成了笑柄。” “当一个人失去所有之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 夏通双眼微红,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此刻他有点想念他的徒弟圣心,忽问道:“行愿小主持,我以前收过一个徒弟,他法号叫圣心,他也在白龙寺修行,你可曾见到他?” 行愿微微一愣,面色低沉,他不知如何回答,天星真人在车顶上说道:“你徒弟圣心早就不在白龙寺,他痴心一片,与他的情人上官姝一起殉情,死在香虚天书的万岁河上,现在漂在哪里,无人可知。” “怎……怎么可能……” 夏通的神情凝重悲痛,但转瞬即逝,淡淡笑道:“死了也好,免得还要一直受折磨。” 初七忍不住好奇问道:“他为何会一直受折磨?” 行愿知道他要说什么,夏通刚想解释,被行愿强行打断道:“你们快看,我们到山下了。” 长生山下一片石林,石林直立突兀,形态多样,异彩纷呈,石林周围有各种小湖和溪流,时不时飞过一些人脸喜鹊和人脸黑鹰。那些宽厚敦实的石壁像屏风一样,丛林石壁之上,有一片古崖刻画,画着仙境各种人、兽、物、星月等图案。有些石林下还有一些洞口,那些洞口如人的鼻孔一般会吐纳,如此一呼一吸,循环往复不绝。 古松长枝攀绕其中,将上山的石阶路遮蔽地若隐若现。 舞寒烟将脖子伸出窗外,抬眼一看,长生山高耸入云,山石嶙峋,心中顿时浇了凉水,深深叹了口气:“这么高,这得爬到什么时候,上次上哭山,好歹有羊肠小道可以骑马,这全是石阶路,马车根本上不去,要累死老身了。” 初七起身道:“没事,我一人背着兰儿上去,你们就在山下等我。” “胡闹,你重伤未愈,你背着盛兰上去,还没爬到山顶,你就死在途中了。”舞寒烟将初七按回座位。 行愿道:“那我背兰姐姐上去吧,我力气还挺大。” 舞寒烟又将行愿按回去:“大什么大,你一个大腿还没我胳膊粗,逞什么英雄好汉。” 舞寒烟直盯着夏通,夏通知道她什么意思,顿时不乐意了,毅然拒绝道:“我双腿已断,你不能欺负一个废人。” “你们不用下车,坐稳了。” 天星真人开口之时,两手左右一挥,两边树木开始不断延伸到中间一处,形成一条路。 天琅一挥鞭,嘶的一声,马车奋力向上跑。 马车沿着树道,一路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