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一人

暮色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渐渐沉淀下来，一道轻柔的声音飘忽地在顾瑜的耳边响起。 “如果一切都是虚幻的美梦，那是醒来还是继续长眠？” 一对好看的狐狸眼缓缓睁开，一双死寂的灰瞳内有一团银色的火光在隐隐跳动。 “美梦？沉溺在梦中注定徘徊不前，梦境终有会醒来的一天，何况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是真实还是虚幻并无不同。” 顾瑜的右手慢慢举起 ，伸出修长的五指，似乎想从眼前虚无的空中抓到什么。 已经多久没做梦了？ 顾瑜缓缓起身，将枕边的一条黑色绸缎默默地蒙上了眼睛。 偌大的寝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鎏金香炉上飘起阵阵青烟在空中经久不散。 和顾瑜寝殿的岁月静好截然相反的是正殿外的震天怒吼和喊杀声。 “拼了！和他们拼了！” “守住山门！别让这些杂碎上来！”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这方天地，血与火交织成的悲歌在不断上演。 喊杀声，刀剑折断声，哀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 天地之间充斥着灵力的波动和各种术法交错碰撞的光芒，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各种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尸体堆积成山，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染红。 高空中凌空站着几位道袍老人，他们漠视着下方正在发生的一切惨剧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视世间万物。 “结束了。” 修真历1581年春，正道执牛耳者道门携上七宗：七星观、破虚门、无极教、青云宫、天剑阁、禅月宗、繁花谷及诸多小派修士征讨魔教。 历时三年攻破魔教九峰，魔教自此名存实亡，千年传承彻底断绝，如今百万修士将最后的心魔殿团团围住。 此战也宣告了人界正魔两道千年相争的落幕。 但是在这场被后人称之为诛魔之战的旷世大战的后续记载中却疑点重重。此战之后各正道宗门对此战的最后结果讳莫如深，严令所有弟子决口不谈，令这场大战扑朔迷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修真历1583年冬，纷纷扬扬的大雪落满了人界广袤无垠的大地，却盖不住魔教九峰的猩红血色。 山巅上的破败宫殿显示着这场人界正道与魔道最后的大战落下了帷幕。 炙热的大火映照的天空都成了橘红色，冲天的浓烟混着空中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堆积如山的尸块让这处最后的战场平添了几分人间炼狱的惨状。 回看正道与魔教千年以来的大道之争。 魔教九峰各修邪术，自立教以来都在巅峰战力上隐隐压过正道各宗一头，虽然人数不多却能凭借诡谲手段与名门正派分庭抗礼。 正道中唯道门传承悠久、千年不变，但其他门派却相互勾心斗角，难以成事。 因此这一战魔教的惨败是之前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 他们殊不知魔教内部在此战之前就已经矛盾重重。 老教主死后，教内群龙无首，有人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各峰峰主都想要坐上那个魔教权力的顶点宝座上。这使得魔教分为两派，意见不合。 最后大战之中有更是有魔教强者暗中串通倒戈一击。 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是道门早在十余年前就派圣女带领一众弟子暗中派往魔教作为内应。 道门的暗子们在此战之中提供了魔教部署和各峰弱点，在如此内忧外患之中，屹立千年的魔教如今也走到了末路。 这最后的一战不知道杀了多久，直到心魔殿前再无一人站立，惨烈的战况令许多没经历过战争的弟子都忍不住干呕，脆弱一点的已经止不住抱头痛哭。 这一战死掉了太多的修士，魔教虽然覆灭了，但正派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数以万计的尸体堆积，残值断臂随处可见，冲天的血气经久不散，这一战他们失去了无数的亲人、朋友、爱人，所有活下来的人心灵上也难以回到过去。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九峰最后一脉的殿门中，走出了一位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影。 “顾瑜？你怎么还活着！” 天空中一直冷眼旁观的老道士们其中一人惊骇万分，忍不住开口，声音回荡在空中。 从殿中走出的人眼缠黑绸，面容俊逸，身着玄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水晶雕琢一般的长剑，面带微笑，从殿中缓缓走出。 天空中一众强者此时也不好再熟视无睹，纷纷御虹而下，挡在玄衣青年面前。 “你不该出来。” 为首的道人轻挥拂尘，将身后的弟子推出此地范围。 青年静静地站在殿前，等老道人做完这一切，他也没有阻止，他得右手轻轻抚过腰间的长剑，脸上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已死之人就不要再出来作怪了！死！” 一壮硕道人大喝一声祭出一柄开天大斧迎风暴涨，向着青年方向悍然劈下。 一月之后。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还是不是人！”一位身躯佝偻的老道人止不住声嘶力竭。 他两撇白眉沾染着点点血迹，此时的血痂将他的眉毛结在了一起，他的灵力已经耗到枯竭，而这样的修士比比皆是，这仿佛就是这最后一战的缩影一样，正道耗尽手段虽然覆灭了魔教但却拿最后一人无可奈何。 这一月的时间中，正道的巅峰战力车轮战一般围杀顾瑜，付出惨痛代价，先后杀死他八次，但离奇的是顾瑜一次又一次被正道联手轰杀，但他每次死后都会诡异复活，每一次击杀顾瑜都让正道修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顾瑜好像永远不会被真正抹除。 又是一年光阴匆匆而过，山下的修士们都已经麻木，这一年来，山巅时不时会爆发出惊天大战，整座山峰都被削掉了三分之一，没有命令，没人敢上前观望。 这一年时间无数的强者死在心魔殿门前，顾瑜依旧是那么面色平静地盘坐在殿前，他的身后，原本硕大的宫殿此时早已只剩下残垣断壁。 此时正道联军的议事大堂中。 一道颓然无奈的声音率先响起。 “此魔难不成真的无人能杀？这天下还有什么能够将其彻底磨灭？”七星观观主说出了各宗主的心声。 他的整个右臂连带着肩膀都已经消失，连带着大道金丹都已经破损。一身修为十不存一。 “咳咳咳……” 坐在主座上的老道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身材干枯佝偻，宛如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道长沉默良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浊的眼底有一道决然的光芒一闪而过。 “老门主，事到如今有没有办法能够彻底镇杀此魔，不能让弟子们去消耗此魔了，这样下去我们的下一代就完了。”开口的是禅月宗的镜月神尼，她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座的老道身上。 此时容貌清丽的神尼脸上没有了佛家的慈悲，她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意，还有一抹深深的恐惧被她很好的藏在眼底。 在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下，这位执掌道门两个甲子的老门主佝偻的身体缓缓直起。 “诸位道友，贫道与那顾瑜有过数次交手，虽然现在我们无法凭自己力量彻底磨灭，但只要他还身在人界就不可能躲过世界力量的压制，就如十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老门主的话将所有人的思绪都带到了十年前的回忆之中。 在座的各宗掌门微微一愣，他们面面相觑，随即眼中都出现了一丝疑惑。 十年前那场举世震惊的破境登天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