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宫传达的三日庆贺的消息,不理解的是那些以袭击案调查员为主、看清了当下帝国暗流涌动的人。对更多的人来说,这是件一点也不值得意外的大喜事。 帝国王室向来体恤臣民,如今讨伐军以完备之态剿灭叛匪,即消灭了帝国长久以来的心腹之患,又将帝国的军威时隔数年再次宣扬,妥妥是大功一件,当然得庆祝。 听到晚上在大广场上还有一场宣讲,即便公告中没有说明宣讲内容是什么,但帝都的居民没有任何犹豫,早早就聚集在那里等待。 大广场上人山人海,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说,这次演讲的还会是王女殿下吗?” “你这语气……什么意思?” “我在想主持演讲的会不会是王……他老人家回来这么久了,就一开始漏了个面,说实话,怪想念的。” “嘿,那是你没本事进调查团!王可是在主持调查工作,像我那侄子,就经常能见到他老人家!” “你个瘪三会不会说话?” “你就说气不气吧!” “你就说想不想?!” “……想。” “欸,这就对咯,算你老实。” “不过我觉得悬,就算不是王女殿下,也该是雷翁哈特大人。王这么久没出现,应该是调查工作太辛苦了。” “……嗯,说的也是。” 话题的关键词从“劳累过度”转到“统一战争前后的日子”,那时的莱科就常常因为事务繁忙,无法在帝都民众面前露面。大家虽然知道摄政王为他们辛苦操劳,但没有渠道去当面感谢。 直到战争彻底结束,莱科出现在人们视野的次数才慢慢多了起来,大家这才一睹这位年轻而伟大的执政者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时间轮转,太阳落山,皎洁的月光将广场笼罩得依然明亮,不需要多余的灯光和火烛来点缀。 人们看到了高台上的护卫队摆开了架势,心下明白宣讲马上就要开始了,议论声很快低了下去。 虽说没有抱着太大希望,但人们还是翘首以盼地看着高台,希望走上去主持宣讲的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 “抱歉,让大家等太久了。” 当熟悉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刻,广场上沸腾了起来。身高刚过大人腰线的孩童们拽着父母衣服,或是使劲踮着脚,或是爬到父母的肩膀上,想要看看那个诸多传奇故事中的主人公究竟是什么模样。 安穿着一身黑色、略显宽大的衣袍走上高台,手里拿着扩音设备,方便广场上的所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经过iku长时间化妆的脸实际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民众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谁。 “希望大家见谅,毕竟我第一次主持演讲,这可和文艺演出不同,我得用不熟悉的方式打理自己,花了好长时间。” 广场上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一个孩子拉着自己那身为调查员的父亲的手,问:“王是第一次主持演讲吗?” “当然不是,演讲对王来说是家常便饭。”父亲笑着回答,“你没听到大家都笑了吗?” “那,王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王现在还不能在大家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父亲将孩子抱了起来,让他能够更好地看清高台上的人,“只有身为演剧团的安,那位才可以调查清楚案件的始末。如果是摄政王,会一下子把坏人吓跑的,那样要抓住他们就更难了!” 孩子紧紧皱着眉,想不明白父亲的话:“所以,为了抓住坏人,我们要王当成安?” “没错。”父亲看着孩子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他想问孩子的是会不会讨厌这样绕绕弯弯只求达到目的的行为。 孩子摇摇头:“没有,安哥哥唱歌很好听,我很喜欢。” 父亲注视着孩子的眼睛,笑了笑。 孩子也挤出一个笑脸。 两人的视线同时转回高台。 以往涉及王室成员独自演说的场合,为了助阵,有名望、有能力、有实权的贵族和官员都会一同站在高台上,那个位置也几乎成了王室成员和高官的专属。 但现在站在那里的,除了安,就只有在他身后充当保镖的护卫队成员——如同帝国自古以来唯一的那个例外。 没有谁会觉得现在站在上面的那个人气势落了下风! 台下注视他的人,比过去任何一个场合都多得多,不过安依然泰然自若。 “大家可能会觉得突然,因为这场演说,是我临时向莉莉安娜殿下申请的。” 安知道自己说的话在人们眼中,就像是哥哥做什么事之前要向妹妹提申请一样,所以他抢在台下的民众笑起来之前继续说, “我认为在庆贺日之前,将这些告诉各位最好——将我和我的同伴,近些时日的调查所得,告诉各位。” 台下一片哗然,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调查结果?” “这些是能说的吗?” “就算要说,也应该是在一切结束之后吧?” “咱们不会误事吧?” “行了我们别乱猜,王…先生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 民众的议论大多是在担心现在公布会耽误之后的工作,但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察觉,自身的语气和神情当中有种收获信任的喜悦。 安将民众的反应尽收眼底,为了不让他们有多余的烦恼,多说了一句:“这是我规划的一节,而且我认为,有必要将现阶段的成果公布,解除一些误会。” 听他这么一说,人们脸上的担忧顿时少了许多,大家开始好奇安口中的误会是什么。 “之前的案件调查显示,袭击案的疑犯受捕入狱后,被愤怒的狱卒所杀,迫使我们失去了继续深究的机会。随着调查重启,包括我在内的调查员都开始怀疑狱卒是否是受人指使,对疑犯进行灭口。” 偌大的广场,随着安讲述的进行,没有了丝毫嘈杂。 “不止我想从现今还在牢中的狱卒——莱特那里获得疑犯同党的线索,很多调查员都在和我做同样的事,可惜我们的结果也一样,没有任何收获。” 孩子望向父亲,父亲点点头。 两人继续听。 “他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从他这里尝试解决案件是最快的途径!可各位也知道,帝国不许严刑逼供,所以我想到另一个办法:从他的身世入手,看看能不能进行劝导。” 父亲的脸色变得尴尬,在孩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中,他解释道:“王…安先生的手法哪是那么好学的,像这样死不开口的犯人我见多了,用柔和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得到收获。我们的办法是从现有的其他线索入手,尝试拓展……” 孩子转过头去,听台上的人说话。 父亲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台上的安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对莱特身世的调查,我忽然注意到被我一直忽略的地方:‘莱特在动手前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行为有些反常。’” “这是熟悉他的同事所提供的一句证词,想必各位调查员们都看到过。但我们和这个同事一样,事后都认为他反常的行为是因为愤怒的情绪。” “我们那时忽略的地方是,一个准备灭口的杀手,怎么可能被情绪所支配?” “一个过去严格遵守帝国律法的人,再怎么愤怒,好像也不该会动用私刑?” “反应过来后,我开始重新调查疑犯的死因,并且用了一点点不违法的手段、重新询问了莱特。”安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动作,“根据这些结果,再次进行了调查。” “最后得出结论……”安深深吸了口气。 很多人都为安的话瞪大了眼睛,脑子转的快的,更是想到了他接下来打算要说的。 “——疑犯并非莱特所杀!” 听着台下爆发出议论声,安紧接着抛出另一个炸弹。 “甚至现在在牢狱中的,也不是莱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