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提议改制商税和摊丁入亩,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贞观元年,十一月。 悄然而来的大雪让整个长安城银装素裹。 时值冬季,没有农活可干的百姓,便互相串起门来,而他们聊天的内容便是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土改、商税之事。 这小半年光景,他们无不翘首以盼,只可惜朝廷迟迟没有下文,若不是此策乃镇国王提出,由陛下亲自决断,他们怕是根本不会当回事。 尚书省,议事楼。 九安端坐于上位,下方坐着各部官员,众人面色皆是一片肃穆,盖因今日就是各地官员汇报土地丈量结果的日子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渐渐地除九安外的所有官员皆是有些坐立难安。 此番土地丈量实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各地官员汇总上报,一部分则是由不良人走访丈量而成。 若是两者基数相差过大,那可就完蛋了,以九安的性子,怕是又要控制不住杀戮的欲望了。 就在气氛沉寂之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瞬间屏息凝神,心中更是有些提心吊胆。 “启禀镇国王,诸位大人,各地汇总之数已经出来了!”民部小吏进门就拜,脸上还挂着一抹喜色。 “说吧!”九安显得十分淡然,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小吏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贞观元年,户贰佰三十万余,地七百三十万余顷!” “据前朝之典籍,相较大业五年人口暴减六百万余户,耕地锐减十之七八!” 哗!! 原本安静的屋内,变得如同烧沸的开水,百官交头接耳,一些前朝之老臣更是面露伤感之色。 要知道,这次主要是丈量统计耕地,户数只是捎带手的事儿,并没有统计出具体的人数,毕竟有人户下人丁兴旺,有户是孤家寡人。 但即便如此,那暴跌的户数也让人触目惊心。 九安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短短十几年,大地之下覆了多少百姓尸骸? 在场官员一阵默然,之前没统计的时候,只知道百姓日子不好过,尤其是隋末之时的动荡,定然死了不少人。 但怎么也没想到,死亡人数居然如此夸张! “不良人,上前来对数!”九安表情沉重,目光看向屋内角落处的一名青年。 青年立刻上高声道:“启禀镇国王殿下,较不良人统计字数差距不大,少了一百余万顷。” 坏了! 在场不少官员脸上表情瞬间凝滞,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哒哒哒” 九安面色淡然,双目微合,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周身隐隐散发的杀机让气氛变得极其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就在不少人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九安双眼猛然睁开,精光一闪而逝,口中轻飘飘吐出一句:“这耕地相较大业五年锐减有情可原,隋末动荡,军阀割据,人口锐减导致无数土地荒废,实属正常!” “但是!” 说到这里,九安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极其狠厉,“大唐已将天下平定,居然能无缘无故少了百余万顷的地?” “本王南征北战,土地没增加不说,居然还少了?” 说到最后,那低沉的声音已然带上了骇人的杀机,让不少心头有鬼的官员忍不住颤栗起来。 “砰!” 裴矩一拳砸在桌上,吹胡子瞪眼骂道:“该死的狗东西,定然有人从中捣鬼!查,一定要查到底!” 见裴矩胸膛剧烈起伏,眉宇之间露出一抹苍白,九安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裴大人消消气,有本王在这,无需您生这闷气,万万不可气坏了身体,不然摊丁入亩靠谁来??” 裴矩数次深呼吸才将心头怒火压下,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了摊丁入亩的坚定拥簇。 不说别的,就说摊丁入亩将带来人口暴增这点,他就无法淡然自出,尤其是现在大唐居然就剩这么点人。 九安扭头看向不良人,询问道:“你这数据,可详细否?” 青年双手抱拳,高声道:“殿下放心,不良人上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任何水份,这数据乃是全国各地不良人分部暗中丈量汇总而来。” “还有不少暂且荒废之地没有算上。若是算上地主豪绅、达官显贵及其亲族等手中无力耕种而荒废的土地,至少还能再加两百余万。” 九安对不良人很是满意,成立这还没到一年,已经分布渗透至天下各地,办事效率也极其的快。 要知道,不良人手里可没有现成的数据,全是靠着明察暗访汇总得来的,就这还比户部快了整整三天呢! 刘文静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涩神色道:“触目惊心啊,镇国王之远见让下官拜服。” “战乱动荡导致荒废的土地不算,这群狗娘养的手中居然囤了这么多地,宁可荒废也不让与他人耕种,该死着实该死” 长孙无忌等人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一看,一切都如同九安所言一模一样。 天下太平才几年,就已经这样,那将来呢? “杀!” “必须杀,狠狠的杀!” 打着监视九安名头的魏征,骤然扯着嗓子怒吼起来,那洪亮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哪儿他妈都有你!”九安吐槽一句,继而看向不良人,笑道:“名单都准备好了吗?上面的伞也查清了吧?” 不良人的青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子交给九安。 折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有些心中有鬼之人见到奏折的瞬间,冷汗便将浑身衣裳浸透。 九安接过折子翻看起来,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众人,如此行径让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更加惶恐。 片刻后。 “啪!” 九安合上折子,清亮的响声让不少人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 “传本王令,不良帅全权督办此事,但凡牵连其中不可放过一人!” 九安眼神变得极其深邃,轻声道:“告诉李道玄,放过一人,不良人就再无存在的意义。” 青年面色一肃,“谨遵王命!” 青年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朝门外大吼道:“来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