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涟听罢，捏了捏红热的耳根，只是不语。二人又嬉闹了二三句，杨澈悠悠转醒，抬首时，可以见得双颊还有泪痕。</p>
主仆二人见杨澈醒了，忙福了一身，道：“杨少侠。”又羞红了脸，道：“扰了你的清梦。”</p>
杨澈揉了眼睛，起身回礼道：“无访。”又整了整衣衫道：“不知刘小姐有什么事？”</p>
主仆二人手里还捏着诗稿。刘清涟退了两步，微微别过脑袋，道：“村里新杀了几只羊，爹爹让厨里买些肉，做了羊肉饆饠。我闻杨少侠久隐山林，想你未曾吃过，便来请你去吃。”</p>
杨澈拱手道：“叨扰。”又看向桌面，见桌上诗稿也不见，心中大惊，叫道：“啊也！诗呢？”</p>
原来青州到底还是金国所占地界，杨澈那一首律诗，写的都是梁山忠骨，最后一句“天王招安平边寇，热血满腔为国魂”更是可怖——若此处是宋国，好歹也是为国表忠心的诗；然此地乃金国，这诗便是反诗了。</p>
杨澈倒是不怕这诗被人看到，他是个胆大鲁莽的，若是让他去得金国皇宫，他也敢在金国皇帝面前吟诵反诗。如今慌乱，只是怕连累了刘家庄的人。</p>
这杨澈也是心慌则乱，未曾注意到他的“反诗”还在那刘小姐手上。刘清涟见杨澈心焦，勿地想起自己虽是汉人，可这到底是金国，便知道这诗已算“反诗”了。</p>
刘清涟把诗放在桌面上，道：“在这里。”而后又赔了礼：“我瞧写得好，便窃赏了。此诗忠义，却不可流传。我与梅儿也守口如瓶。”</p>
杨澈见诗还在，轻舒了气，拱手道：“失礼。”听了刘清涟之所言，心下稍安。遂与她主仆二人一同前往用膳之所。</p>
不多时，那羊肉饆饠便端将上来。但见那饆饠形如半月，面皮薄而透，内里羊肉鲜嫩多汁，佐以葱蒜等诸般调料，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p>
他们两个都是爱吃羊肉的，杨澈夹起一个饆饠放入口中，只觉那滋味美妙无比，不禁赞道：“真真是美味。”</p>
刘清涟掩嘴轻笑：“杨少侠喜欢便好。”</p>
且说杨澈在刘庄又小住了几日，每日都要去一趟桃花山的神庙，跪在李忠周通像前感慨家国。</p>
这日，雪后初晴，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杨澈来到正堂，拜了刘太公，道：“小子入尘世本是为游江湖，行忠义之事，不敢久留。今刘庄无了灾祸，刘小姐病也好了，自当拜别。”</p>
刘太庄苦留不住，暗暗叹息；刘小姐躲回闺房，悄悄落泪。</p>
只说次日，刘太公安排了筵席送行。席间，那本闻酒就昏的刘小姐也吃了酒。虽只一碗便醉，却也哭得伤心。杨澈只道她舍不得朋友情义，是义气深重，也连连作揖，又言谢又道歉。</p>
吃罢席，梅儿掺着吃醉的刘小姐回到闺房，服侍她脱了衣服，躺在床上。</p>
梅儿见自家小姐伤心，自己也哀了。便逞得一时口快，胡乱道：“小姐何必伤心？他若不是个木纳的，猜不中你心思，那定是个欺心汉。”</p>
刘清涟虽吃得醉了，却仍有五分清醒。听了梅儿的话，她摆手道：“看他的诗，是个心系国家的，自不会长留于此……”又枉自嗟呀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