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耀，可否有好一些？”见杨羽耀的身躯没有再继续颤抖后，贺乾清问道。杨羽耀迅速地点了点头，随即把红起的脸藏进贺乾清的怀中。过了一会儿，贺乾清才听到杨羽耀闷闷地说了声“让师尊见笑了。” 贺乾清用手托着杨羽耀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亲少年的头顶。 “小耀，在我面前你不必坚强，你可以脆弱，可以大哭，可以撒娇，亦可以更加无理取闹些。为师不会因此厌烦你，也不会讨厌你。”贺乾清说道。 “我……还没有到要崩溃的程度。”杨羽耀小声地说道，但也不再把脸藏起来，再次直视贺乾清的眼睛。“我知道师尊你想问我为何选择死亡，因为这是我在权衡利弊后做出来的最有效的抉择。一旦它恢复实力，甚至不一定需要恢复所有的实力，就有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无法抵御的灾难。而师尊你，还有许多我在这个世界上所认识的人，都在它的最优先的目标内。” “就目前来说，我这具身体是它的保护，但也将它限制在此，它畏惧我死亡，是因为它暂时无法摆脱我这具身体，它不敢让我死去。当它足够强的时候，它或许会直接抛弃这具身体，但在此之前，它很可能就已经控制这具身体来降低师尊你们的警惕心，将你们杀害了。” “被它强行带到这个世界的我，怎可以可以成为它的帮凶？我要阻止他，只能在我还能抵御它的时候。我知道仅仅是这样不可能杀得死他，但我的死亡，加上灵魂对它再次造成创伤，应当至少能为这个世界争取百来年的时间来做准备应对它的再次出现。” 杨羽耀把自己的死亡说得轻描淡写，但越是如此，贺乾清越是难受。杨羽耀还未想要为自己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想要嚎啕大哭，贺乾清却感到了眼睛酸涩，为自己徒儿的遭遇而悲愤交加。 直到杨羽耀的手轻轻为他擦拭去眼角的泪水，贺乾清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流泪。他抱着少年的头，忍不住亲吻他的额头。 “小耀你，有准备留下说明的信息是吗？”待情绪平稳了些许后，贺乾清有些哽咽地开口问道。 “嗯，是的。虽然有概率会被忽略掉，但我认为如果是师尊你的话，应该会发现。”杨羽耀承认道。 杨羽耀确实是将这些他告诉贺乾清的信息的大部分早早写了下来并收进了空间戒指中等待贺乾清找到，这固然是有赌的成分，他知道这些信息有可能是到不了贺乾清手中，或者被忽略掉或者看不明白甚至不被相信。 但这是当时杨羽耀所能想到的最行之有效的方式了，假如这信息能被贺乾清解读，假如他师尊能够顺利飞升，变得更强的贺乾清说不定就有能力与那怪物一战。毕竟他师尊可是这个世界气运最强的人，能够战胜试图毁灭这个世界的大反派理所应当吧？不过现在能够亲口告知贺乾清自然是更好，他把这信息告知贺乾清，贺乾清以他的权威让更多的修士了解，并为此准备应当能更加妥当。 “小耀，为师问你，当你一次又一次地决定选择死亡的时候，你……会害怕和不舍吗？”贺乾清有些颤抖地问道。 事到如今，贺乾清终于明白了他徒儿性格中的一些让他想不明白的特质的来源，对于杨羽耀所提及的那个与这个世界区别极大的世界，杨羽耀并未详细和贺乾清说明他的经历，因此贺乾清猜不出，在那个世界的杨羽耀拥有怎样的成长经历，才会让他形成了这愿意为他人牺牲自己性命，能被一些人称之为大义的品性。而且才那么小就会如此。 若是别人如此选择，贺乾清会想要称赞，但当这么做的人是杨羽耀，是他最在意的人，贺乾清反而会怒不可遏，气这个少年为何不能更爱惜自己一些。哪怕贺乾清清楚，杨羽耀并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在深思熟虑后才下定决心的最终方案。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是忍不住生气，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一般。或许，他气得更多的是自己，气自己的无能无力。明明自己才是师尊，却让身为徒儿的杨羽耀为他承受这般因果。 “不舍有些，不过害怕倒是没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希望能够活得久一些，即使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杨羽耀将最后的一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小耀……你在原本世界的那部分，是不是……”贺乾清想着他怀里的少年如今灵魂已经完整，这让他不会再被迫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但这也就说明那个世界的杨羽耀失去了他全部的灵魂。 “嗯，我在那个世界已经彻底死去了。”杨羽耀没有避讳地承认道。 “也是因为那怪物？”贺乾清感到了钻心的疼，其实杨羽耀的灵魂被分为两部分存在于不同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灵魂比重更大对于贺乾清来说，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陪伴着他的那一小部分灵魂有可能回归那个世界。 如今那个世界的杨羽耀已经死去，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得以完整，贺乾清本该庆幸他的宝贝徒儿不会再离开，但听到那个世界的杨羽耀的死讯，他依然感到了莫大的悲伤。 杨羽耀自称自己的灵魂年龄算起来已经及冠了，可按照他所说的三年的时间差，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重聚为整体时，这个世界的他也才十六，那么那个世界的他失去时，顶多也才十九啊！这二十及冠，是杨羽耀加上了自己灵魂完整后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算出来的结果。 “是的。”杨羽耀再一次承认道。正是因为这穿越系统及其主神的这般行为，让杨羽耀本就对它们稀薄的信任感更加被耗得一干二净。杨羽耀甚至怀疑，那怪物在身受重伤的同时，是不是同时伤到了脑子。否则怎么会要哄骗他也不做得专业一些。 像其那些杨羽耀看过的和穿越相关的作品，如果只是灵魂穿越，好歹给人一个比如说可以在回到原世界或复活的念想，让人有动力嘛！杨羽耀认真地回顾的了一下，这样的画饼似乎在他的记忆中依稀是有的，但杨羽耀凭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想法，果断地将这些话术当做诈骗无视掉了。 “难不成因为那时的我死活不上钩它才来硬的？”杨羽耀猜测到，但觉得这个没啥依据的猜测暂时不重要，因此便没有和贺乾清提及。 “那若是有机会，小耀你会想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么？”贺乾清问道。 “如果我是能以我原本的身份回去的话，是有些想。”杨羽耀答，这回答让贺乾清心头一紧。 “为何？那个世界那么好么？”贺乾清无法理解地问道。“还是说小耀你，有放不下的人？” “那个世界有很好的地方，也有很不好的地方，这个世界不也是如此吗？一个尽善尽美的世界恐怕是不存在的。至于放不下的人，反倒是没有。虽然我挂念我爷爷，但不至于到放不下的程度，毕竟我已经尽我所能给予他安排了最好的养老生活，就算是我在那个世界还活着，除了偶尔去看看他，估计也不能做得更好了。”杨羽耀笑了笑答道。 “你们家和你爷爷分家了？你爷爷与其他晚辈一同居住？”贺乾清不太能理解地问道。 从他听起来，杨羽耀的话是说他与他爷爷并不住在一起，因此贺乾清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分家了。但在这个世界，分家是个极其少见且能不去做就不去做的做法。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家族是人们的根本，越是强大的家族越能在这个世界上获得更好的资源，也活得更加舒畅。哪怕族人之间出现茅盾，除非是闹得极其严重，否则也绝对不会分家的。 “不是的，我爷爷只有我父亲这一个孩子也只有我这唯一的孙辈。至于我父辈这边家族是否有其他亲戚，我不得而知。”见贺乾清疑惑的神情，杨羽耀轻笑着答道。“我原本的那个世界，在很久以前，也曾经类似于这个世界有皇帝，人们以家族为单位聚集在一起。但后来经过了一段很惨烈的历史，席卷全世界的战争让整个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已经没几个国家还有皇室了，就算有，基本也不再掌管实权。” “没有皇帝？那又如何治国？”贺乾清感到不理解。 “政党制度。”杨羽耀答道，贺乾清更是感到了一头雾水，“嗯，政党……师尊你可以想象一个类似于仙盟的组织，这里的人们有基本相同的理念，并且在修仙界能够有一定的话语权，如果有数个类似于仙盟这样的组织，那就是不同党派的政党。有的国家是某一个政党特别的强大，因此具有绝对的话语权，有的国家则有好几个实力相当的党派，他们就会通过投票选举，依照票选结果轮番执政。” “这个政党制度也会选出一个最高级别的领导者吧？”贺乾清在听完杨羽耀的解释后思考了一阵后答道。 “是的，但因为制度的不同，这些最高领导者并没有皇帝那么大的权威。并且几年一届，到时间重新票选更换。可以连任，但会有连任的次数限制。当然如果做得不好，也会被提前赶下台换人。”杨羽耀点了点头，在详细解释了一下。 “有些意思。因为这种不同的治国方式，人们才不再以家族的方式聚集居住了么？”贺乾清接着问道。 “这不是主要原因，”杨羽耀轻轻地摇了摇头，“首先是战争让人们流离失所，失去了家人的消息。战争过后为了生存加之交通的快速发展让人们能够能够前往更远的地方去求生计，从而遇到了心仪的人，便在新的地方安顿了下来。更后来，人口的快速增长，经济模式的改变迫使人们的居住习惯也随之改变。人们逐渐由大的家族分居成一个个小的家庭。” “原来是这样，那既然你爷爷只有你和你父亲，他一个老者，为何要单独住？”贺乾清问道。 “他并非是一个人居住，而是居住在养老院这种专门养老服务的提供机构。在那里面有专门照顾老人的人，也会有同龄的老人相伴。”杨羽耀摇了摇头后说道。 “那个世界居然有那样的地方。”贺乾清感到惊讶“那个世界的人老了以后都会住进养老院么？” “当然不是，”杨羽耀干笑着的否认道，“与子女同住或独自居住的老人还是很多的。入住养老院的老人通常是生活无法自理且不想麻烦子女或没有人照顾的。另外还有部分是觉得养老院住得更舒坦的。我爷爷他就是不想麻烦我主动去养老院住的。” “住养老院应当要钱吧？”贺乾清接着问道。 “当然，一般的养老院和高级的养老院价格相差极大，好在我和我爷爷工资都很高，还有点小身份可以优先排号，所以可以让爷爷他住进我们我们那里最好的养老院！”杨羽耀有些小嘚瑟地说道。“话题扯远了，对我而言，我喜欢那个世界是因为我有着十分稳定的生活和工作，并且有着我喜爱的不需要出门便可以享受的娱乐活动。” 贺乾清注意到，杨羽耀更愿意谈及他在那个世界的爷爷，对父亲一句带过，并且完全没有提及母亲。贺乾清不清楚杨羽耀在那个世界的家庭具体是怎么样一种情况，但他不想详细去问，他怕自己问得越多，杨羽耀回想起越多的过往，对那个世界的眷恋越深。 “小耀，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本就应当降生在这个世界，只是阴差阳错地在那个世界诞生？”贺乾清的问题让杨羽耀露出了惊诧和不解。 “小耀，你知道吗？当年我向师尊你的师祖询问你这种看似没有灵根却可以修行的情况时，他没有给予我回答，只给予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之后，我一直在查阅各种古籍，试图寻找到你为何如此特别的原因。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寻到了一个可能的解释。” “师尊？”见贺乾清说着说着突然就半天没有下文了的杨羽耀疑惑地出声问道。但紧接着，他再一次被贺乾清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你是历凡的仙神，是仙神的转世身，是的，这是为师在朱雀出现之前便有的猜测。只是为师怕你会因此直接结束历练，头也不回的离我而去，便一直未曾将这猜测告知于你。”贺乾清沉重地说道。 “师尊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朱雀她说得是真的，她没有认错？！”杨羽耀惊讶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度的复杂，他不想飞升，就是因为他觉得飞升后会成为苦逼的九九六仙人，并且得从最底层开始做起。而之前与那些鲛人的聊天更是让杨羽耀坚定了这个想法，结果现在有人跟他说，他其实是压榨别人的那个，是仙界的大资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