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十六年,十一月底。 初冬时节的京城越来越冷,呼啦啦的冷风吹动着枯黄落叶,光秃秃的树木也随风摇摆着躯干。 在碧蓝的天空下,大夏皇宫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的金龙活灵活现。 此时的皇宫中一片寂静,正在经历一场预谋已久的政变。 以肃王和景翎为首的文武百官当朝逼迫夏宣帝写下退位圣旨,宫里宫外都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夏宣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尤其是朝他走来的儿子。 “景翎!!!” 站在金銮殿里的景翎一步步走近龙椅上的年迈帝王,在夏宣帝惊怒交加的目光里缓缓停住脚步。 “陛下,您该退位了。” 夏宣帝气的双眼喷火,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在手心的肉里。 “景翎,孤是你的父皇,你怎么敢跟肃王等人谋权篡位!” “你就不怕孤废了你吗?” 景翎目光如冰,“父皇?!您这话说得不可笑吗?” “我想问问,您是真的把我当儿子吗?您最爱的明明就是这张龙椅,否则又怎会不顾我的感受强行把自己的意愿加注在我的身上呢!” 他握上龙椅的扶手,朝着夏宣帝浅浅地勾了勾唇,眸里却不见半分笑意,反而是刺骨的寒冷。 顷刻之间,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上位者的清冷决绝。 “您这一辈子都视皇位如命,偏偏还自诩宠爱我,这般的擅长自我感动真叫人平白增添恶心。” 他指着自己道:“在您的心里,我永远都比不过皇位重要,所以您在三年前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我,又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重新选择我。” “你把我重新册封为太子,真的是您后悔了吗?不是!只是因为现在的我可以任你操控,我无人可依,只能依附于您这个皇帝!” 从头到尾,夏宣帝都没有半点悔过自新的意思,他从不觉得自己这些年做错了,只觉得是景翎不够孝顺、是旁人肆意挑拨离间。 这几个月做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也不过是因为景翎太过病弱,极大程度地降低了他的戒心。 对皇位没有威胁的病弱太子短暂性地唤醒了夏宣帝为数不多的父爱,但当景翎联合肃王意图谋夺他皇位的时候又变回了从前的狠毒样子。 一旦景翎危及他的皇位,夏宣帝便再也容不得景翎了。 夏宣帝死死地盯着景翎,“景翎,孤若知道你这次回京是这般打算,定会直接诛你性命。” 景翎嗤笑道:“果真虚伪!” “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么咱们也不必再留着这个父子名分了。” 他厉声道:“从此以后,你我父子恩断义绝,我再也不是您的儿子,您也不再是我的父亲。” “这个太子之位,我不要了。” 这一次是他主动抛弃了太子之位,而不是夏宣帝主动废了他。 夏宣帝的牙关紧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响声,眼睛中透露出深深的恨意,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景翎,你枉负君恩,罪不容诛!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为首的肃王景琦以及文武百官全部都不动如山地看着夏宣帝,不在意对方最后的这点挣扎。 景翎扯着唇角,“我也不跟您来那套虚的,您还是早点写下退位圣旨,也免得被我逼着立诏。” 夏宣帝的手指紧扣着龙椅,心中的恨意如怒涛般汹涌。 “你以为掌控了朝堂和皇宫就可以逼孤退位了吗?孤手里还有皇族暗卫,只要孤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嘭’的一声响起,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昂首阔步走来,沉甸甸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满朝文武的耳中。 谭鸣忽然从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被他打服的暗卫首领。 “啧,陛下的暗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全都不抗打。” 他可是特意带着罗刹门和陆家庄最能打的弟子拦住了所有暗卫,把这些人打得服服帖帖的。 也断了夏宣帝最后的指望。 夏宣帝的双手不断地攥紧又松开,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这个竖子!当诛!” 谭鸣撇了撇嘴,“嘁,杀我那么多次还不是没成功。” 也就嘴上逞英雄罢了! “臭老头,快下退位诏书吧,否则老子把你脑袋砍下来。” 他想加一句‘喂狗’,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免得景翎觉得他太残忍,再被吓到了就不好了。 “你……” 夏宣帝脸色涨红,最终还是在群臣的注视下抖着手写下了退位诏书,传位于他的皇弟肃王。 他满脸颓败地坐在龙椅上,孤寂感包围了他整个人。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众叛亲离,不得人心。 原来他这个皇帝真的那么不称职,连他的亲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景翎凤眸微微上挑,漆黑如深渊的眸子看向龙椅上的夏宣帝。 “从今天开始,您的时代过去了,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静静地端详着犹如斗败的大公鸡一般的夏宣帝,深邃的黑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您以后就做一个安静的太上皇,安分守己地待在宫里,好好尝尝失去您最珍惜之物的痛苦吧。” 他当初遭受过的苦难,如今也一一还到了夏宣帝的身上。 失去所有的至亲至爱,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尊贵身份,失去手里的权利,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夏宣帝瞪大眼睛看着步履轻盈地走下高台的景翎,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竟真的把传位诏书给了肃王。 他提防了景翎那么多年,结果对方根本就不稀罕他的皇位,反而将到手的皇位让给了肃王。 “孤错了吗?”不,他没错!错的是这些乱臣贼子!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除了梁公公也没有旁人听得见了。 梁公公这一次光明正大地对着犹不悔改的夏宣帝翻了个白眼,还没错?!您的眼睛是瞎了吧! 经过他的测试,夏宣帝已经可以正式被确认为头脑有恙了。 呵呵!以后他可不伺候这位头脑短路的老皇帝了,他要跟着新帝混,谁爱伺候夏宣帝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