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灵雨下得非常大,饶是天上远远站着的四位炼虚都自认从未见识过这般阵仗的天降灵雨。 有这样的天降福泽,还有功德傍身,又是这般年纪轻轻,四人心里不免又酸了酸。 瓢泼而下的灵雨“哗啦啦”的响,非常可观,也令周遭想要蹭灵雨的修士们看得心喜不已。 挤在了前排的修士们虽远远的站着,也是能吸上两口飘洒出来的如雾气般的灵雨。 后头赶来的有些修士见挤不上前了,只得不要脸的飞在了半空中弯了身子、伸着脖子去蹭;有人见状,忙有样学样,纷纷用法器托着自己也飞了上去。 地上修为低些的小修士还在匆匆赶来,已经赶到的修士们则一个挤一个,天上的修士们也一个叠一个,密密麻麻,从上到下形成了一副古怪的景观,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开了口的大肚瓶子。 兴奋的人群涌动中,有一乞丐形象的女修一手拿破碗,一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逆着人潮退去。 “她竟走得这样快,真真是吓死个人了!” 朱如月低声感慨着,虽是逆行而走,却没有丝毫凝滞,一步一里,周遭急急忙忙的修士谁也没法碰到她。 “红尘心啊红尘心,我连乞丐都甘愿去做了,怎么还没有突破呢!” “唉!”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她都走得这么远了,想来我是追不上咯。” “算了算了……追不上就追不上好了!”她心情低沉了几个瞬间竟又有了变化,其间还有一种豁然之感充斥着心头,“红尘心浸红尘,红尘炼心,历红尘……” 她说得古古怪怪,外表又像个疯癫的婆子,虽有人听见了,却也不以为意,连她什么时候彻底消去了身影也不知。 所有蹭灵雨的修士们都陶醉的、拼命的吸纳着周遭浓郁的灵气,可这样的好事持续不了几息,便又见周遭的灵气忽而一滞,随即全都朝一个方向飞速的涌去,纷纷涌进了远处的深坑中那位刚刚渡劫成功的炼虚大能身体里。 天上的灵雨还在下,一滴不剩的全都被卷向了那深坑之中,像一个漩涡般涌进了时瑶的体内。 “嘶——”远处的司萧瞪大了双眼,夸张似的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她吸收灵雨的速度怎会如此恐怖!” 虞念等人这时也像殷宵一般重新提起了一口气,纷纷目瞪口呆,还有些不敢置信。 虞念:“如鲸吞海吸,连周遭的灵气都被她牵引了去。” 随即蒙棋失声惊道:“她的修为竟开始飞速的攀升!这怎么可能?!” 三圤:“……” 三圤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此刻,底下的时瑶不但已经飞速的伤愈,她刚迈入的炼虚初期修为也正在飞快的稳固,同时她的修为还在飞速的攀升,直往炼虚初期巅峰而去。 世上哪个修士渡劫后能有她这般的际遇? 有哪个修士能像她这般修为突飞猛进? 想他三圤本来也算是一个修炼天才,因而在千岁之内便进阶了炼虚期;从迈入炼虚期后,他没有自得,更是苦苦专研天地法则,苦苦修炼多年,才将修为慢慢的提升到了炼虚初期巅峰,还差一点就能突破到了炼虚中期。 那时的他,从炼虚初期到炼虚初期巅峰到底花费了多少年? 三圤算了算,三百多年! 可底下的时瑶呢? 明明还不到三百岁便开始去渡炼虚天劫,且还能从跨等阶的六九天劫中活了下来;如今她又伤势飞愈,修为飞速的得到稳固不说,还能步步攀升。 这得是多么恐怖的事! 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又是怎样逆天的修炼天赋? 她到底身怀怎样逆天的修炼资质?! “接下来——”不由的,三圤心里又沉了沉,不禁喃喃自语,“她会不会直接突破炼虚初期,一举迈入炼虚中期?” 闻言,其他三位炼虚都心头震震,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蒙棋又是惊叹,又是唏嘘,“此前便听说……这个未已道友,百岁内便结婴,两百岁内就已是化神了,如今她还未过三百岁就又进阶炼虚,且修为还在涨……” 不知怎的,蒙棋、虞念和三圤都齐齐的想起了当年。 当年时瑶举办化神大典时,曾有人似嘲笑又似讥讽的对时瑶说过: “……倒是从未曾见过如未已道友这般的妙人。百岁内结婴,两百岁内进阶化神境。” “若是未已道友能在三百岁内再次进阶达到了炼虚期,那岂不是能成为天下一大奇谈?恐怕未来灵洲界能得道飞升第一人就属未已道友了。” 想到了这事,三人又齐齐默契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没了言语。 见此,一旁的司萧又是气闷不已,冷哼一声,却又不甘心直接离去,更不想错过了相询的机会,只得忍着内里的不忿,道:“那人到底是谁?竟有这般绝色的天赋,此前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直到现在,司萧都还未意识到他嘴里的那人,就是他曾经很想去要见一见的时瑶。 当年他闭关出来后便听底下的弟子说殷宵被万衍宗的时瑶给打死了。 殷宵的底细司萧也是清楚的,根本无法相信一个化神后期的殷宵竟会被一个小化神给杀了。 只可惜他出关后,时瑶便像是彻底失踪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了。 此前,他初见时瑶渡劫时,也曾随意的问了一句。但那时的他不想耐心的等另三人回话,便直接一步踏走。 而等时瑶渡劫之际,那惊险刺激的一幕幕,看得他眼睛瞪了又瞪,实在是没顾得上去问上一问。 人族修士竟又出了一个如此逆天的天才修士,真是骇人听闻,也令他不得不在意。 所以他现在却不得不好好的去问一问了。 司萧沉沉的想着,不料眼前的三人却全都回望着他,眼里似乎都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 司萧:“……” 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倒是说啊? 我明明都问过两遍了! 难道还要让我问第三遍! “呵——”他习惯性的嗤笑一声,“怎么,连名字都说不得?她这会儿都炼虚期了,这番动静下来,早晚声名大噪,难道你们人族还想继续藏着掖着?” 见司萧这副姿态,蒙棋和三圤直接不想再搭理他。 虞念却是好脾气,道:“我们人族有什么是需要藏着掖着的?就算是有,你说这又是为何?难道司萧道友心里没数?” 司萧扯了扯嘴角,暗自嘀咕:“真是小人之心……” 虞念听不到他的暗暗嘀咕,但也只不好让彼此关系弄得太僵,朝时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回道:“她么,时瑶,道号未已。” 时瑶,未已! 司萧惊愕了一瞬,一种古怪的念头瞬间浮上了心头。 此时的他,终于有了一丝虞念等人方才的复杂之感了。 竟是她! 一时间,司萧觉得自己既意外,又不意外。 原来是她啊! 经过今日亲眼所见,像时瑶这样的修士,若能交好就必须要交好,若是不能……那就只能尽全力的,将她早早的扼杀了。 可是,她的修为到底还要继续攀升到什么地步? 天上的四人全都静默了下来,复杂的看向底下仍在疯狂汲取灵雨的时瑶。 不会真的一举突破炼虚初期,直接迈进炼虚中期了吧? 四人心中沉沉,个个屏息凝神,不错眼的看着下方那人。 这时,天上的灵雨骤然停了。 时瑶将最后一滴灵雨吸纳进体内后,一股轰鸣自丹田中响起,一阵恐怖的威压自她体内散出扩向了四周。 “哎哟!” “啊——” 仍在天上飞悬着的修士们纷纷被威压震落在地,人人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随即又纷纷闭紧了嘴巴,个个像是经受不住压力一般垂下了头颅,弯下了脊背。 有很多修士甚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起都起不来,一股冷汗自体内渗出。 时瑶的神识随着威压散出,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令在场所有炼虚以下修为的修士们都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她的神识一扫而过,继续朝远方蔓延开去,竟将整个南方的天地笼罩在内,还透过了重重云层,向遥远的虚空探去,见到了更耀眼的星光,更渺小的尘埃。 灵洲地面之下,除了某些布下了禁制或阵法的洞府和宗门等,其他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神识探查。 一切都纤毫毕现,虽远在天边,却又似近在眼前,她触之可及,一念便可抵达。 其实时瑶的神识还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但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扫视,只一瞬便收回了所有神识。 “她,竟真的迈进炼虚中期了。”蒙棋震惊过后,愕然的喃喃道。 三圤僵住了身子,想起了方才时瑶的神识扫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也足够令他心中骤然涌起了一股寒意,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下子,虞念倒是没作声,垂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司萧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竟沉着脸狠狠的闭了闭眼。 在场的众人全都被时瑶的一股猛然散出的威压惊到了。 场面一时都寂静了下来。 不想下一刻,天上又出现了一个异象。 灵雨已停,天上本该随之飘散的乌云竟慢慢笼聚,形成了一只头长双角的异兽,它张大了兽口,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此刻,天上的骄阳正巧悬停在了那张大的兽口之内,缕缕金光透过那狰狞的兽口洒向大地,巧妙的是,正巧全都沐浴到了那深坑中、时瑶的身上。 “异象!” 在场的众人惊诧过后又掀起了一阵哗然。 异象,那是天道之意,又或者是天降警示,是天道给渡劫之人的一个预兆。 深坑中,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几块布的时瑶昂着头,默默的看着,眸中光亮闪闪,神色难辨。 她感受到了冥冥中的天意。 此刻的她似乎与天很近很近,近得她像是大彻大悟,一眼便明白了那道异象想要让她明悟的寓意。 天上那浓墨一般的巨兽,它张着狰狞的兽口,那模样,让她生出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之感,也让她觉得非常熟悉。 是了,这样子的异兽她似乎是见过的,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也曾深深的感受过了。 呜呜呜—— 她脑海中不由的回忆起了那群悲伤的呜咽着的阴邪执念,想起了他们一个个被吞噬了去,被卷进了一个如同妖兽狰狞的巨口一般的黑暗之中。 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之感,便是她在浑浑噩噩中化身为千千万万个的阴邪执念时,被濒死之感沉沉的笼罩着的惊惧之感。 天上的异象只维持了两息便被风缓缓吹散,令温暖的金光全部洒向大地。 外头的喧哗声中,还不断传来了清晰的惊呼声: “那是渡劫后引起的异象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虽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像这般的异象,却是从未见过。” 有人一头雾水,“这代表了什么,是什么预兆?” “对啊,到底预兆了什么,有道友知道么?” 有人沉吟着道:“这样的异象么——不是大吉,就是大凶之兆啊!” “啊?什么意思啊?”有人还是不解,“那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啊?” 那人却不再回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啊,方才之言不过是随口胡诌的。 有人嘀咕着:“不是吉,就是凶,这谁人不知啊!” 另有修士纷纷附和,“就是么……” “大家不知道就别瞎说啊,不然惹怒了那位炼虚前辈就不好了……” 闻言,方才随口胡诌的那人更是憋红了脸,不敢再多说,扭头匆匆就走。 “是凶兆。”高空中的三圤笃定的低声道,“这一定是大凶之兆!” “不然,”虞念看着那一道刺破了黑暗的光,道,“倒像是大凶中暗含了一缕希望之光。” 蒙棋也点了点头,赞同虞念所说的。 司萧倒是对此异象没有什么研究,只道底下的这个时瑶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怪胎啊,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今日全都在她的身上得到了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