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修士名为徐潼，是元菩仙门的入门弟子。 这种大仙门，规矩森严，内部等阶划分严格，身份最高的真传弟子，待遇与门中长老地位相近，那些杂役弟子，则是最低级的仆役。 他们每日的工作，都是砍柴、打水到清扫，做的是元菩仙门中最最脏最累的活。 而如果修为再高一些，将元菩仙门的《牟尼真经》，还有降魔印法修炼更高深的境界，就能够由普通的杂役，变成入门弟子，可以管理杂役，还能够担任一些仙门内的其他工作。 入门之上，还有凝聚阴神的入道仙师、道官……每提升一个层次，那地位也是翻天覆地。 徐潼在仙门中的工作，就是担任元菩仙门的商会牙人、接引和掮客的活计。 这种工作非常考较眼力，还有机灵劲儿，要懂得分辨客人，伶牙利齿，能说会辨。 元菩仙门旗下也有几家商会，这种工作，要比一般管理杂役门徒的活“肥”的多，属于典型的肥差。只是，要是没有一定的本事，肯定是干不了这种。 徐潼属于能力还不错的那一类“牙郎”，在中枢城的宝光商阁里干事。 他的工作就是盯住虚拟城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在里面寻觅商机。 这一日，徐潼就注意一个生面孔，猜测是外来的阴神。 他看到这个陌生的阴神，立刻主动凑了过来，打算做笔买卖，就算不成，也认个熟脸，这绝计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话倒是有趣？” 贺平声音清朗：“你为什么判断出我是第一次来这城里的？” “前辈有所不知。” 徐潼心里有了谱，脸上堆着笑容。 “百宝莲阁的月灵之精，确实是好东西，凝魄聚识，许多阴神都想要这件宝物，凝练自己的法体……不过，此物因为过于紧翘，产量是比较低的，上神就算前往中枢城的百宝莲阁，我敢打保票，也没有存货，因为市面上的月灵之精，无一例外，都是被别的客户提前预订……” 他又解释了一遍。 月灵之精，其实不是神庭的銮圣集团专门提炼的，要炼制此物，需要位于月宫的仙宫一脉。 或者说，仙宫那边掌握着月灵之精的关键提炼程序，掌控最核心的技术。 銮圣集团旗下的百宝莲阁，也只是个经销商，“货物”来源就不是由百宝莲阁来主导。 月灵之精的作用自不用提，在修炼过程中，能够提供许多便利，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月灵之精对于阴神而言，能够帮助阴神把自己涣散的阴质，逐渐转变为阳质。 虽然不足以点化阴神，凝聚出纯阳元神，但是也可以改善阴灵之躯，转变为接近纯阳的构造。 要是说简单一点，阴灵在吸收足够的月灵之精后，体质会逐渐与活人没有差异。 阴神的来历，也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一般是从各种地府和人间界的阴灵中提拔出来的。 按照正法道院的《太极真人飞仙宝剑上经》中的说明，世间，凡至忠至孝之人，既终，皆受书为地下主者。经一百四十年乃得受下仙之教，授以大道，从此渐进，得补仙官，一百四十年听一试进也。 后面还说，“至孝者，能感激于鬼神，使百鸟山兽驯其坟埏也。 至忠者，能公抱直心，精贯白日，或剖藏杀身，以激其君者也。” 至于什么是“至忠”或是“至孝”之人，那是需要满足神庭颁布的法度下的至忠至孝。 在这个时代，你要是个孝子，或是个忠臣，死后确实可以受到提拔，被神庭方面册封为神灵。 至忠至孝，就属于一种“功德”，也是一种贯穿了神庭统治三界的根基。 功德是立世之本，是一切法度的核心，它甚至要超越了“因果”这种概念，是神庭着重打造出来的。 在功德体系下，一切利益的核心就是维持住神庭永恒不朽的统治。 要是你是个反抗世俗朝廷的起义军领袖，要是你是个忤逆了正法道院的凡人，哪怕你依旧坚持的是道义，死后还是要在地狱里受罚的。 反过来，只要你遵循这种制度，那不管是你生前做了什么，也能够依靠“功德”法度，在死后成为阴神，享受香火祭祀，这亦被称之为“阴德”。 这个时代，神庭被九大天王和神庭之主所掌握，高高在上。 功德，就是赏善罚恶之标准，人间界也按照神庭法度行事，一切人间的帝王将相，也在这种法度的影响下，哪怕是黔首黎民，也要接受这种法度。 在这种完美的秩序下，在这种看似没有缺陷的法度下，芸芸众生无法出头，固定了命运，一代一代，如同维系巨大机械的齿轮般运转。 诸如许多人间和地狱提拔册封的“阴神”，也是种类各异，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道院横死的弟子。 还有许多世家子弟，他们不是加入道院，就是选择大仙门求仙问道。 在修炼有成就后，这些人就可以称的上是“仙裔”，也是神庭方面择选的人才。 这些人死后，阴灵不灭，就很有可能被册封成神灵，不是前往地府当差，就是在人世间安排一些工作。 要是没有死亡，一路修炼，在冲击显神境界后，就会被天界神庭吸收，也就是飞升，进入天界神庭，成为仙官，高高在上，还可以享受长生不老的逍遥生活。 这些强者，未来都会是神庭的仙官，或者九大天王手下骨干，唯神庭马首是瞻。 另外，神庭有一种增寿元丹，专门提供给显神强者，可以几乎无止境的提升显神强者的寿元，让他们的元神不断延续寿命。 在神庭之前的古老时代，显神强者的元神亦会衰朽。除非突破到仙神位阶，不然也会衰老而死。 而到达了神庭统治的时代，许许多多的显神强者，服下了增寿丹之后，在以后的千年万年岁月之中，依然可以享受无极长生之乐。 只是另一方面，“飞升”到神庭天界众多显神们，也要始终服众神庭的秩序、法度，忠心耿耿的替神庭办事，若是生出违抗之心，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当然，这也是神庭刻意为之的结果，接受神庭的统治，就能够享受许多好处，敢于反抗神庭，那定然是要受到生生世世的痛苦。 “看来，神庭之主的目标，就是利用‘功德’这个体系，彻底取代‘因果’，要是这种法度继续推广下去，也确确实实有可能，彻底覆盖因果这一概念。” 贺平细细思索，也觉得神庭之主的计划很稳定，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和漏洞。 事实上，天道源流也不能够完全遮蔽世间的“因果”，这属于大千宇宙的一种特质，像是一种物理常数，一种支撑整个宇宙框架的基础。 然而，神庭之主算计极深，要以功德之概念，超越因果之概念，其野心之大，也是可以想象的。 “神庭之主，祖龙至尊……确实是不逊色于幽帝的存在——”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把杂乱的思绪排除在外，自己日后要真的与这等存在对抗，就必须设法在现在的神庭之中打探更多信息，弄明白整个神庭统治运行三界的根基。 “神庭之主能够前往过去，那我就必须在这个未来时代做出一些事来，这样才能够抵消他在过去时代的优势……” 贺平现在已经不再畏惧神庭之主，要说过去，他连无忧生这等存在，都十分忌惮。 但是，在获得了两股第二天道之力后，他每时每刻都在突飞猛进的进步，精神与灵魂始终都进入了一种冥冥不可测的境界之中，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身成长到什么地步。 散仙境界，完全不足以形容现在的贺平，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境界。 这也是他非常有底气的一点，只要再给他时间，他迟早能够成长到能够与神庭之主正面博弈的地步。 此时此刻，贺平深入这个中枢城，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潜入虚界之网，就是为了调查这方面的情报。 至于寻找裂云大圣和紫薜萝，他现在倒没有这么着急，要知道那两人也并不简单，修为也是极度强横，只要小心谨慎，在这人间界倒也没有什么能够奈何那两人。 “其他不说，紫前辈藏的就非常深，她的真实身份，我大致可以推算出来……” 贺平其实隐约猜到一点，紫薜萝的真实身份，她的生平来历，非常隐秘，但是却有一点，与他有某种潜在缘分，也是因为这一丝痕迹，让自己推断出了紫薜萝的真身。 他最后摇了摇头，把这些问题抛出脑后之外。 “可是，我来之前也看了许多广告，听上去倒不像是缺货的样子。” 贺平装成一副疑惑的表情。 “这也是经商的手段，专门炒作，事后又说缺货，那价格就能够炒的更高。” 徐潼不无苦笑。 “这种奇物，要炼制出来，就连百宝莲阁那边也要耗费时日，在市场上普遍是供不应求，出一次货，大多都被人强行购入。” “原来是饥饿营销。” 贺平倒没有太过出奇，他又小声问：“要说没货，我看是未必，那些出手购入的人，也未必就是需要这月灵之精，只是出手强购，打算高价抛售吧？” 这种稀罕货，肯定是有黄牛党会掺合起来，抢购后高价转售。 “这倒是个上道的客人。” 徐潼看向贺平的目光之中也多了一分赞赏。 “上神说的没错，中枢城确实有几家，掌握了月灵之精，我们元菩仙门的宝光商阁就是其中之一……” 说出这番话来，多少有些“图穷匕现”。 徐潼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打算隐瞒，而是大大方方的说明：“要说掌握也不对，我们宝光商阁是代人拍卖这点月灵之精，要是上神有兴趣，不妨拿着这个牌子，前往我们宝光商阁的拍卖行，参加今日的拍卖会。” 他递了个牌子过来。 “上神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不妨去宝光商阁那边找人咨询，相较于万法宝鉴那坑人的咨询业务，只要与拍卖和货物有关的情报，宝光商阁对于客人都是免费的……” 他低头作了揖，道了一声“自己还有事”，就飘然而去。 徐潼干了十几年的牙人，自然也有自己一套“抛饵”、“钓食”的手段，他也不把话说的太全，抛出鱼饵后，就非常明智的选择退走。 贺平见到他的举动，也在心中暗自评价，这个年轻人倒是比较会做买卖，也比较知趣。 “月灵之精，对我确实没什么用处……不过好像蛊师道的法门，需要借助月灵之精才能够晋升至入道，或许弄一点月灵之精也不是什么坏事。” 贺平弄到“欺天瞒地蛊”的时候，也摸了一遍袁青的底子，弄明白了天虫岭最为基础的三十二种蛊虫的炼制手法。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天虫岭的蛊术混合了巫门奇术，还有《盘瓢经》、《七煞经》中的一些术法，另外，也有一些另辟蹊跷的奇异法门。 “还有一点，似乎天虫岭的蛊术创法之人，对虚界之法的构造可以说是非常精通，甚至连这种虚拟网络构造的底层构架也非常了解。” 要以蛊术入侵神庭布置的虚法之界，就要从基础上理解这种网络布局的特质，没有这种基础认知，一般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哪怕是贺平，要是没有“欺天瞒地蛊”，也不好肆无忌惮的潜入这种网络布局，因为很容易触发那些执法游神的防火墙，被更高层次的网络安全维护者所察觉。 虽然目前神庭之主，还有九大天王都离开了神庭，但是贺平也不打算搞得大张旗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他仍然打算隐秘行事，不引发任何动静。 轰！ 突然，从中枢城的某个区域，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贺平蓦地向上看去，乳白色的天幕一下子碎裂开来，爆炸的来源，似乎是在外界。 他与中枢城的无数人的视线向空中投射出去，注意到虚法界外界的奇异天空之中，也猛地炸裂了一圈犹如爆炸的痕迹，那痕迹还在缓缓扩大，看起来就像是天空都被炸裂了一般。 “网络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