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月暗暗心惊。 这就是聪明人和天才的区别吗? 平日里,她也没少读书。 自诩是个聪明人,但和先生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愚昧无知。 这些问题曾困扰她数日,烦的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但始终想不到解决办法。 没想到。 先生谈笑间,就这么轻描淡写解决了? 朱文月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她的思路。 让她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原来还可以这样治国。 以工代赈,让流民干活换饭吃,这已经够震撼的了。 还创办民屯制度。 当兵的可以屯田,老百姓就不可以屯田了吗? 凉州地广人稀,又经历灾害,大量田地无人耕种。 老百姓没有那个能力耕种,但官府有啊。 农具,耕牛,兴修水利,这些对于现在的凉州来说,都不是事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凉州全境都是凉王的。 普通地主家尚且可以雇佣佃农耕种,作为凉州最大的地主,就不能雇佣流民种田吗? 开办官营养殖场,官营工厂,不仅解决了流民的工作问题,对官府也是非常有利的。 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朱文月自诩不是个迂腐的人,但也知道,自己的思路被主流思想禁锢了。 在大月,士农工商。 商人的地位最低。 士不屑于经商,害怕接触过多的金钱,沾染上铜臭味,辱没了圣贤书。 工和农最穷。 即使有些人想经商,也没有这个头脑和本钱。 朝廷的收入,不从有钱的商人身上拿,整天盯着最穷最弱的农户。 那不完蛋才怪。 现在官府经营,百姓参与,老百姓还可以说,咱是在给朝廷干活。 倍儿有面子。 官营比私营更容易让百姓接受。 至于什么,商人地位低下啦,什么做生意玷污了读书人神圣的气质啦。 朱文月懒得理会。 大月都这样了,还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干啥。 反正这是先生的计策,我相信先生,先生说的就是对的。 只要能赚回来真金白银和粮食就好。 大月如今内忧外患,不就是因为朝廷缺钱缺粮吗? 至于赵英男。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也只是底层农户。 他更加不会去在乎大月江湖上流传那些繁文缛节。 统统是思想禁锢而已。 他相信,当老百姓看到效果后,他们的思想观念会慢慢转变的。 也就是这时代的人矫情。 到了后世,别说农民,就算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莘莘学子。 乃至学霸,高考状元,名牌大学毕业…… 毕业后,不还是给商人打工赚钱吗? 还说什么重农抑商,那就是虾机霸扯蛋。 …… 朱文月和秦怀玉正在消化所得的知识。 赵英男又说。 所有的这些事情,包括开厂,都不可以让商人参与。 只能直接由官府雇佣百姓。 秦怀玉挠挠头,不解的问:“为何?” 朱文月比她聪明一些,已经想到了先生的用意,抢答道: “因为商人重利。” “他们只会压榨百姓,以获取更多的利润。” “如此一来,先生的计策就失去了原本救济百姓的用意。” “由官府主导,百姓不仅更容易相信我们,赚到的利益,也可以更多的分配给百姓。” “官府有收入,又救济了百姓。” “一举两得。” “哦,原来如此。”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王爷说的不错。”赵英男不吝称赞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学生,果然冰雪聪明。 一点就通。 是个可造之才。 若非自己拥有华夏上下五千年的知识,在同一起跑线,自己未必比得过她。 赵英男有意栽培朱文月,以考教的语气问道:“王爷可知,为何一定要保障百姓的生活?” 朱文月思索片刻,谨慎回答:“治国者,当与民同好恶。”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秦怀玉连连称是附和道:“俺也一样。” “我就见不得民间疾苦,恨不得将那些奸商,贪官千刀万剐……” “嗯,不错。”赵英男点点头。 咦? 怎么感觉这句话那么熟悉。 合着你们也当文抄公是吧? 爱国情怀大多数人都有,但任何时候,都不缺少像狗知府那样的人。 通敌卖国。 气得人牙痒痒。 赵英男称赞了两人一番后,又继续说道: “王爷和秦将军,爱民如子,此乃凉州百姓之福。” “但我今天,还要教给你们一个道理。” 赵英男顿了顿。 朱文月与秦怀玉两人聚精会神,竖起耳朵聆听教诲。 “你两人可知道,为何大月之前的那些朝代,通常只能延续两三百年吗?” 朱文月通读史书,自然知道赵英男说的是什么。 好像真的每个朝代都差不多三百年。 一念及此。 朱文月打了个激灵,顿觉背后冷汗直冒。 如今大月已经两百多年了,莫非天要亡我大月? 她一脸惊恐的盯着赵英男,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秦怀玉读书少。 历史上有多少个朝代她都不清楚,一脸懵逼的看着赵英男等他继续说。 赵英男直言不讳: “因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老百姓虽然穷,但普通百姓的数量最多,底层百姓永远是一个王朝的根基。” “每当一个朝代延续两三百年,权贵,官吏,地主,商人等。” “占用了太多钱财。” “老百姓没饭吃,没活路,他们只能造反。” “大月现在也是如此。”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随随便便收点出城费,就能收两千万两白银。” “而另一边,百姓流离失所,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每逢灾年,饿死者不计其数。” “士兵们发不出军饷,官员们却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如此,大月如何能好?” 赵英男说的挺不客气。 如果是不熟的人,肯定会给他扣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但朱文月不会。 也顾不上。 此时的朱文月,汗水浸透全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胸前已经被浸湿一大片。 衣服紧紧贴着身体,显现出不一样的轮廓。 先生说的全是事实。 大月内忧外患,危在旦夕,走到如今这个境地,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改变这种情况,亡国只是早晚的事情。 朱文月颤颤巍巍起身。 恭恭敬敬给赵英男行了个跪拜大礼。 谦卑而诚恳哭到: “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