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 偌大的候机室。 两方人马肃杀对峙,势同水火,眼神短暂交锋,皆是刀光剑影。 互不相让。 气氛凝滞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纪遇深带着齐柏匆匆赶来,径直走到逼在角落走投无路的女人面前。 驻足停下,嗓音低哑。 “抬起头来。” 向来处变不惊的眸底满是紧张。 离开角斗场后,他才后知后觉,他疏漏了一个细节。 眼睛会骗人,可心不会。 六年来他心如止水,怎么会见到一个陌生的女人便心跳如雷? 而且,他并不喜欢那张脸。 事后细细回想,他猛然发现,刨去瞳孔颜色不对,那双眼睛的形状轮廓,竟然跟郑媗一模一样。 能让瞳孔变色的药,并非没有。 纪遇深早就受够了漫长岁月里无尽的荒芜,心似浮萍找不到归路。 如今有那么一丝可能…… 那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身形纤细的女人受惊似的抬头,那是一张极其艳丽庸俗的脸。 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甚至远不如那夜的光彩照人,灵动狡猾如妖狐,勾人心魄。 只一眼,纪遇深眸光就黯淡下来。 不是她。 她的眼神不会这般瑟缩畏惧,头发也不会这般稀疏,身形也更加窈窕。 “纪总?” 齐柏有些吃不准纪遇深的表情,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突然。 纪遇深激动地抓住女人的胳膊,开心的手足无措,“郑媗,我就知道是你。” 语气哽咽,兴奋的似要哭出声来。 那个女人也快要哭了,抖着声音,“我……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齐柏惊恐地瞪大眼睛,“?” 大白天的见鬼了? 还是说,纪总已经彻底疯了? 惊悚的目光不停游移在两人身上,他根本看不出这女人和太太有任何相似之处。 惊诧间,纪遇深已经强行抱走了那个女人,趁着所有人措手不及之时。 大跨步地跑了。 “郑媗,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就是死,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 斯蒂文安排的人急忙去拦。 可是却被纪遇深临时请的雇佣兵拖住,根本抽不出来身。 等他们冲出包围圈,人已经没影了。 “老大,这可怎么办?” 二把手都要急哭了,生无可恋。 文先生点名要的女人被别人截走了,他们可怎么交差啊! 领头的恨恨地咬牙,“一群没眼色的东西!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 问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蠢死了! 纪遇深冷漠地将女人塞进自己的那辆保时捷里,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 他厉声吩咐司机。 “立即开车。” 撂下这四个字后,他迅速往后走,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帕加尼。 齐柏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队离开。 斯蒂文的手下开车追出来时,只能看见保时捷的车屁股。 “追上那辆保时捷!” 右后方,帕加尼里一双森寒的黑眸冷冷地看着黑色宾利追逐而去。 凌厉的杀机一闪而逝。 “告诉司机,让他带着那群人在那不勒斯兜圈子,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要是被追上,就把那女人给他们。” 齐柏脑袋晕成了浆糊,他头都是懵的,“纪总,那我们呢?” 男人闭上眼,转了转无名指的婚戒。 再度睁开。 深若寒潭的眼底一片清明。 “回罗马。” 这招李代桃僵、声东击西的计谋引开了他,却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要找的人,在罗马。 极有可能并非他的猜测。 与此同时,金球奖颁奖礼行至最高潮。 主持人在台上热情高呼,“下面要颁发的是最受期待、万众瞩目的杰出建筑设计师奖,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 他卖了个关子,激动地提高声音。 “来自华国的……顾时宴先生!” 罗塞拉笑意僵在唇角,怔怔的抬眸。 只见贵宾席中心位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起身,优雅地走向颁奖台。 周身气质温和儒雅。 相比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更像是斯文渊博的名师教授。 男人礼貌性接过话筒。 六年过去。 他眉眼间的幼稚和偏执全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和宁静。 “建筑是生活的载体,设计师赋予了它们独一无二的灵魂……” 娓娓道来,深入人心。 底下无数听众都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不约而同认为他是一个儒雅博学的绅士。 罗塞拉无奈叹息。 瞧,又被他给骗了。 顾时宴是典型的伪装型人格,他面上表现的越是温和文雅,内心就会更加阴暗。 既是伪装,也是保护。 “从佛罗伦萨的鸢尾之心,到日内瓦的香槟酒店,再到巴黎的世界之窗……” “杰出建筑设计师的获得者是……” “恭喜罗塞拉小姐!” 屏幕纪录片闪过,那是血与泪的凝聚,是伟大创造力的智慧结晶。 聚光灯最终落在罗塞拉脸上。 铜锣般的掌声响彻在耳边,罗塞拉扬起得体的笑容,起身,走上颁奖台。 顾时宴伸出手,“恭喜。” “谢谢。” 罗塞拉平静地道谢,礼貌性回握,态度疏离又陌生,拿捏的恰到好处。 两手交握的那一刻,顾时宴顿了一下。 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他的心头,又酸又涩,短暂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罗塞拉从容收回手。 在证书上摁下手印,开始了致谢辞。 底下坐在贵宾席的陆南悄悄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笑得像个二傻子。 旁边,坐着皮埃尔。 罗塞拉有些恍惚。 透过皮埃尔,她好似看到了另一个待她如亲女的男人,是个故作严肃的老顽童。 若是…… 他应该会为她高兴的吧? 可惜,是她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