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长利微微一怔,胡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胡莹从来没有约过他也的确的事实。但他也这样问自己,如果胡莹单独地约见他,他会赴约吗?如果赴约,他们之间会发生别的什么吗?虽然官人的不检点已经成了公害,但他华长利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对于机关的那些年轻的女人,由于他有过孟春霞这个先例,他始终在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知道我要带你到哪里去吗?” “不知道,但不会再找我谈工作的事吧。” 胡莹抿嘴一笑。“蓝岛咖啡厅。” 华长利暗自笑了笑,也摆出既来之则安之的架势。有时对于美女霸道的行为,男人即使是不喜欢,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换了个男人,就不会这样愉快了。 也许这就是同性和异性的区别,甚至还是美女与非美女的区别。 人的心理有时就是这样奇怪。 不过,就要离开这个古县的前夜,他倒是真想有个知心的朋友海阔天空地随便聊聊,胡莹还说不上是自己的知己,但这样温馨的气氛却是朋友间所没有的。 宁古县是石江市十几个县中地域最广,人口最多的大县。当初的渤海国曾经盛极一时,被成吉思汗一把大火烧成了废墟,后来到了清代就成了流放地,县城里有很多古迹就是那时留下的。在这样一个有着历史积淀的古城发展经济,曾经让华长利着实头疼一番。前些年省里曾经报请国务院给宁古升一格,把周边的四个县划到宁古,成为一个地级的行政单位,但这件事迟迟没有得到批准。 胡莹坐在出租车的前面,回头对华长利说:“我的市长大人,临行前坐在出租车在我们的古县周游一圈,也不会感到委屈吧?” “看你说的,我当初当副县长时,还是骑着自行车上班呢。” 华长利二十七岁就当副县长,那时的县委县政府的公车可没有这样的丰富,政府的几辆车都被那些老资格的领导把持,他骑自行车上班也是必然,但他当上常务副县长,就给自己配了一辆好车,丰田大吉普,他经常下乡,也的确需要,但他骑自行车的历史,在他的记忆里,却是一段很有意思的事。 华长利骑自行车的姿势十分的潇洒,他的车子很漂亮,近千元的山地车,不认识他的人都还以为他是飞车一族,但他的年纪却超出那些小年轻的范围。 那时的胡莹还是刚毕业,整日沉浸在文学里的怀揣着理想的少女,每每看到华长利骑着自行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都不禁要多看上几眼,时间长了,华长利的身姿就时常出现在胡莹的眼前,其实华长利也不比她大几岁,可她总感到比自己大得多,她也知道,一个搞政治的头脑,要比她这个写东西人的头脑复杂多了的。 胡莹想到那时的情景,不禁动容地说:“知道,那时你骑自行车的架势,很潇洒的哩。真是迷倒一大群人的哦。” “你看到过?”华长利饶有兴趣地问道,心里也产生一股满足感。 “十多年前,那时我才从学校毕业,在文化馆当创作员,我就想,这是哪个潇洒的男人,人们就告诉我,这个骑着自行车上班的副县长,可是很有发展的潜力哦。那时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可是真的不一般的。” 华长利开着玩笑说:“想不到那时你就认识我?你可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啊。” 胡莹深情地说:“是啊,我从省里又回到宁古县,就准备把这里当成我的创作基地,没成想,你让我当了局长。” “当局长,也没有磨灭你的创作激情吧?” 胡莹写的几本小说,都是她当上文化局长这三年完成的。这也是她自己为之骄傲的事。她很少和官场上的人来往,一个是看不上他们那股子虚伪劲儿,再一个就是她可没有那个时间和他们勾心斗角。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哦?”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会喜欢那里的。” 胡莹微笑着说了一句,就坐正了身子,凝视着前面的黑夜,一只只路灯一闪而过,像了一双双迷蒙的眼睛。 华长利打开了车窗,带着一股惜别之意看着这座古城。胡莹说:“好好看看这座古老的县城吧,以后怕是就没有多少这样的机会了。” “我刚到机关的时候,也没想当什么领导,看到我周围的人都解决的副科级,我就想,这辈子我能当个科级干部,就烧高香了。我是我家三代唯一的一个吃官粮的人,我到了县里上班,他们那个高兴啊。” “没想到也就十几年过去,居然当上了副市长吧?不过,我看你绝不会停留 石江这个地方的。” 出租车来到闹市区,这些年来宁古县的经济得到长足的发展,城区的建设也得到大幅度的投入,冷丁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大城市的味道。看着眼前的景象,华长利感慨道:“其实,我还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啊。如果我们以后宁古升格为地级的行政单位,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发展。” “那时你就再回来,当市委书记,最低也是个市长,那样你的舞台可就大了。” 胡莹的话让华长利看着她迷人的背影:“我可没有这样的野心,不过真要是有那样的机会,我还真想回来啊。” 蓝岛咖啡厅座落在江滨一带,是文化人喜欢聚集的地方。车子很快停在灯火闪烁的咖啡厅门前。从一间侧门走进去,这样就可以避开人们的视线。 单间很宽敞,华长利不明白就他们两人,怎么会选个这么大的空间,几乎可以跳得开舞,幽暗可以使美女更美,华长利自觉定力还可以,但看到胡莹那在朦胧中迷幻般的美,心还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自己来做,看不到服务小姐的身影,倒是多了几分的随意。消费当然不菲。 胡莹磨了一壶咖啡坐在华长利的面前。华长利还在想着胡莹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倒不是不明白胡莹话里的含义。他的确该离开宁古县了,他的年纪还属于年轻干部,他不走,就已经挡住别人的路,就很容易成为那样人的眼中钉。 胡莹打开了音响,屋内立刻响起哐哐哐金属碎裂般的巨响,这是年轻人的时尚,但华长利还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音乐,胡莹却一个人在闪烁的光线里扭动起来,十分痴迷的样子。 华长利慢慢的啜饮着咖啡,看着胡莹美妙的身姿在变幻莫测的的灯光里摆动着,倒也觉得很有几分的意味。他的心情也立刻轻松下来。胡莹走了过来,拉起华长利就扭动了起来。 “干嘛呆的这样老实?你还很年轻的啊。可不能显得像个老成持重的人,你可是因为年轻,才被提升为副市长的。” “看跟什么人比就是了。” “跟那些市长比,跟那些省长比,你就是年轻。不是吗?” 看到胡莹很是调皮的样子,华长利笑了:“是,这却是真的。” 胡莹卖力地扭动着身子,问:“读书的时候,你就没跳过这样的舞吗?” “有,可我跳的很少。” “我看你不是个古板的人啊?” “我喜欢跳那种舞。” “哦,不喜欢这样的热舞,就喜欢两个人在一起跳的那种?” “就算是吧。” “那我跟你跳一个好吗?” 华长利突然想起那个孟春霞,也是由于跳了一次舞,着了场大火,才有了那次的出轨。其实他以一个年轻的身子,被一个大他几岁的女人利用了。 “怎么,拒绝吗?” “好吧。在这个时候我可不想拒绝你。” 胡莹的眼睛盯了他一下:“你就不能拒绝的。” 跳了一会劲舞,胡莹的额头出了汗,换了音乐,灯光也温柔了起来。两个人在这样的环境跳舞,不能不让人产生某种幻觉。 “虽然我不想当这个局长,但我还是很感激你。如果换了一个地区,就这样一个位置,没个十万块钱,那也是下不来的。提拔一个人,给他一个很好的官位,就是对这个人最大的恩赐,在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这个情我是领的。可是,我都没请你喝过一次酒。”胡莹的眼睛在迷离的灯光下十分的明亮。 “你的那本书,让我认识了你,这个职务,就该属于你。” “不说这个问题。你的家庭生活很幸福吗?” 华长利感到这话问的突兀,但胡莹的神色却是十分的认真,他也知道胡莹现在依然是个单身女子,怎样回答他还真的想了一下才说:“要说十分的幸福谈不上,要是不幸福也是不现实,咳,就……” “看你说的。”胡莹莞尔一笑,“你以为女人问这个问题,都是别有用心吗?我只是想问一下,像你这样的官人,是怎样看待幸福的。” 华长利说:“我看待幸福的指数并不高,让自己忙起来,到家有饭吃,看到他们高高兴兴的,我就知足了。” “我看不是,但你也不要说下去了。” 胡莹关了音响,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胡莹认真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讲。”华长利饶有兴致地看着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的胡莹,心想,听听这个女子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今天到场的都是县里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你为什么要叫上我?我不去说不过去,我去了,我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华长利吸了一口气说:“这我倒是没多想,怎么,你坐在那里很不舒服的吗?” “你以为我会很舒服吗?我本来就不善于和领导们交往,你又把我放在热锅上烤,你看有的人眼里就不是好意地看着我。” 华长利看着胡莹:“问题这样严重吗?我可是没有想那么多,我就要到石江当主管文化的副市长,以后自然要依赖你们这些下属的文化局长支持我的工作了。” 胡莹哼了一声说:“这就表现出你一贯霸道的工作作风。” “哈。我霸道吗?” “你自己以为呢?” 华长利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嗯,我承认。” 胡莹噗嗤一下笑了:“嗯,霸道但不固执,还是不错的。” “这样说你的领导?” “我现在可是没有把你当成我的领导。” “是啊,我们现在可以是彼此间的好朋友。” “那我就高攀了。” “你可是有名的才女啊,还是全国有名的作家,要是说高攀,我高攀你才对。” “我感到你观念的转变可真是快,过去你可是根本不把我们这些让当回事儿的。” “我没有把你当回事儿吗?” 胡莹突然被噎了一下,说:“也许我个例外吧。” “我承认,还真是个例外。” “喝喝咖啡吧,这里的咖啡味道很纯的。” 胡莹悠悠地说,慢慢地抿了一口。 “你感到今天晚上的气氛怎么样?” 华长利觉得胡莹微微低头的姿势很好看,透过幽暗的灯光,胡莹的睫毛竟然是那样的生动。 胡莹这样的提问,华长利倒是不觉得什么,淡淡地说:“挺好的啊,今天人多,又是所有县里的主要领导参加,我这个在他们眼里是十分霸道的人滚蛋,大家也就放肆了一些。” 华长利故意当着胡莹这个文化女人面前自贬,是故意造成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 胡莹微微摇了下脑袋:“知道吗,今天你真不该叫上我。我感到会对我以后不利。” “呃?怎么会这样?” 华长利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他喜欢喝茶,但女人选择的地方,男人是不该拒绝的,但胡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他认真起来。 “不知道,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你一走,我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 “不会吧,”华长利沉吟一下说:“我就是让大家看看我现在的变化,抓文化没有懂文化的人怎么行。今天又是非正式场合,我邀请谁出现宴会,还不至于失去这个权力吧。” “那倒是不能,虽然你官升一级,但这里已经展开权力的争夺了。我觉得你对他们并没有最后的决定权。你的历史已经结束了,新的历史需要别人重写。” 华长利微微一怔:“这就看谁来主政了。你认为谁当县委书记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