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年快乐

黑色的修长身影，屹立在流散的黑炎之间。 月光下，他孤立的背影，宛如一道天堑。 前方，是更加繁华而绚烂的灯火霓虹，高楼大厦。 背后，一片漆黑，百鬼静默。 操刀鬼还在前行，想要看清他的面貌。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 褴褛的黑色风衣、浸着烟尘的银色十字项链、鸦羽围巾…… 脸上，戴着一副漆黑的獠牙面具。 操刀鬼此时已经冲的很靠前了，近得似乎可以看清“牧将军”刀上燃烧着的每一朵黑色火炎。 “牧将军”无言，右手骤然挥出一刀。 地上的薄雪被划出一道黑色的印痕，仿佛一道界限，隔开了光明与黑暗。 “滚。” 操刀鬼嘴巴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眼前的事实，“牧，牧，牧将军……” 砰。 【操刀鬼】的断骨大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众鬼开始颤抖，有的已经腿脚发软，或后退，或跪倒。 也有的鬼在小声嘀咕着。 “牧将军今天为什么戴着面具呢？” “是啊，而且……我感觉牧将军的个头，好像比以往稍微矮了一点。” “住嘴！”一个看起来在群体中颇有威望的老鬼打了那鬼一巴掌，微怒道，“牧将军岂是你这种人能随便议论的？把头低下！不能直视牧将军！” “是……” “……” 雪下得大了。 大年夜，天上烟花灿烂，地上百鬼夜行。 “叶牧”冷冷地瞥了操刀鬼一眼，眸子冷如寒冰，这一眼，威慑力十足。 “把刀捡起来。” “啊？”操刀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把刀捡起来！” “是！牧将军！” 操刀鬼乖乖听话，弯腰捡起巨刀，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把刀扛在肩头上了，而是双手握着刀，低垂在身前。 “叶牧”拖着略显沉重的躯体，向百鬼横陈的方向前进，他的肩膀撞在操刀鬼的身上，力道并不沉重，但却把后者撞了个踉跄。 “都滚开，别挡老子的道。” 众鬼默默让出一条道路，分站成两排，胆小的鬼，早已匍匐在地。 黑色的身影逆行其中。 扑通！ 一部分鬼魂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下跪。 井盖鬼龟缩在众鬼背后，拿着井盖的手微微颤抖。 街道两边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鬼物，诡谲妖异，中间，则是留出了一条覆盖着白雪的长街。 他恍惚间，听见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电视里，响起了每年春晚时都能听到的，熟悉的主持人的声音。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迎接这个美好的春天，和新的一年！” “十，九……” 父亲领着孩子，在小区楼下，一手拿着手机看时间，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缓缓靠近烟花的引信，小女孩的手里攥着闪光的仙女棒，不断挥舞着。 “八，七……” 学生模样的少年顶着寒风，打开自己家的窗户，朝这个世界欢呼呐喊。 “六，五……” 阳台的窗户里，一对年轻的恋人，在喧闹声中对视、相拥、亲吻。 “四，三……” 昏暗的卧室里，灯光已经熄了，一位老奶奶被烟花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老伴，给他掖了下被子。 “二，一。” 零点的钟声响起。 持刀的黑衣人已经走过了半条街，闻声停住脚步。 所有鬼物的心脏都随之停了半拍。 天上烟花绚烂，各式各样，铺满天际，照亮了整个夜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在原地，脑海里回忆着几个小时前的一幕。 ………… “牧哥！你能赶在12点之前回来吗？！我想……在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亲口和你说‘新年快乐’……” “放心吧，只是五个小鬼而已，老子一刀一个！” “嗯嗯，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呀！” “知道了，啰嗦……小子，回去吧。” ………… “骗子。” 他在自己内心深处如此说了一句，拳头渐渐攥紧，骨节有些泛白。 零点的天空上，布满了花火。 夜幕被染成了炫彩的颜色。 “新年快乐。” 他抬头望着天，缓缓说道。 扑通！ 距离他身旁不远处的井盖鬼终于忍受不住双腿发软的趋势，一下子跪在地上，头顶的井盖随着他的脑袋一起重重的磕在地上。 “牧将军，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旁边，新死不久的病号服鬼：“……？” “……” 雪越积越深。 长街快要到了尽头。 百鬼目送，无一敢动弹、出声。 鬼街末端，一个小女孩站在“鬼群”中，小脸蛋儿被寒冷的冬风冻得发紫。 她衣衫破烂，有些地方甚至裸露出里边的肌肤，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污，怀中，抱着一个同样破旧、带着尘垢的布娃娃。 这些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黑衣的“牧将军”走到她附近，唐刀的刃上燃烧着火焰，身上的气场，比这寒夜的冷风还要冷。 噗。 一声轻响。 小女孩儿哆嗦着，怀中的布娃娃掉到了地上。 黑衣人的脚步又停了。 他缓缓弯腰，捡起那个破旧的玩偶，塞到了小女孩儿的怀里。 小女孩儿嘟着嘴唇，浑身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牧将军”看着小女孩，右手握着刀，向她伸出左手，然后，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脑袋。 “……” 他转身离去。 顺便，把握着刀柄的右手稍微往袖口里收了收。 地面上厚厚的雪层上，滴落了一点赤红。 小女孩看着自己脚尖前边的红点，止住了害怕的颤抖。 他手的温度，好像很暖……也没那么可怕。 “刚才那个大哥哥……呜。” 小女孩儿正在小声呢喃着，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茫然回头，只见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身穿工作服的大叔站在背后，刚刚，就是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女孩儿紧紧搂着怀中的布娃娃，生怕这个大叔想要抢走它。 王行德同样揉了揉小女孩儿的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摇了摇头。 女孩儿似懂非懂，茫然地点头。 “……” 那道黑衣的身影不断前行，踩出一行长长的脚印，走进一条暗巷。 黑暗中……他消失在夜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