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冥冥中真的有一双名为命运的大手,在暗中拨动着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十二年前,姜老太爷在训练营里随便给杨泽起的那个名字,持续到今天竟然变成了一种象征。 那是一个烈日灼心的午后,那位老人出现在训练营里,坐在树荫下沉默不语的看着训练场上的一百多人。 他看了一个多小时,才让随从把那个活蹦乱跳的大狗熊一样的少年,从人堆里拎出来。 说来也奇怪,当腰杆笔直的少年站到老人身前时,天空竟然飘飘洒洒的落下太阳雨。 老人背着双手,默然的抬头望着当空的太阳,片刻后才看向少年: “小同志,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报告首长,我有一个条件!” “喔?呵呵,你先说说看。” “我还有两个小伙伴得一起带走!” “喔?呵呵,可是我这次只能带一个人走,怎么办呢?” “报告首长!那就先把晋升机会留给别的战友,我们继续训练!” “嗯,人各有志。不过遇到就是缘分,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就给你一个名字吧。” “报告首长!我有名字,我叫杨泽!” “喔?呵呵呵呵,是我没说清楚,是代号,不是名字。你想不想要?” “报告首长,我得先知道是什么名字…” “哈哈哈哈哈,你叫杨泽?泽…和我的名字也一样嘛,你以后的代号,就叫白泽吧。” 白泽。 传说每逢有圣人治理天下、国运昌盛、国泰民安之时,才会降临人间。 于是从那天之后,这种在《山海经》里提到的瑞兽,变成了杨泽在家里的代号。 也正是由于这个代号的特殊意义,让他在训练营里几乎每天都被人挑战,每天被教官们针对。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意义,在他回归红尘之后,成为了还能经常被大人物们想起来的那根线。 最后也正是因为这根没有断掉的线,他在这几个月以来,在国内的种种超常规动作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不然换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试试,可能把龙国守护者联盟组织起来么? 这种可能性不存在的。 从机场回城的路上,杨泽看着新来的贴身秘书,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过去。 一个个与姜老太爷短暂相处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他的内心愈发感慨命运的无常。 他忽然想要给姜老太爷打电话。 他想对那位曾经被年少无知的他拒绝过的老人说一声谢谢。 他迟疑着要不要打电话的原因,是因为老人家已经退休多年,他这个时候打电话去说这种矫情的话,大概率只会换来一张新的书单。 只是如果不打,就是他作为学生不懂事了。 杨泽还是将电话打过去说了谢谢。 最终也如他所料。 姜老太爷嘴上说着不在意,却还是通过秘书给他传真过来一份 20 张的书单。 对的,你们没看错,光是书名,就印满了 20 张 a4 纸的正反面,总共 40 页。 书单的每一页页眉上,都盖着姜老太爷的私印。 姜老太爷,已 90 高龄。 “我或许就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杨泽轻轻摩挲着墨迹未干的一张又一张书单,沉重的叹了口气。 赵浔阳抿着唇,目光在书单上凝视了片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杨泽的肩膀,淡淡的说: “你回沪岛以后多去老爷子那边走动走动,还有我爷爷奶奶那里,你也得帮我去看看。” 杨泽摇头。 提议是个好提议,只是可能没时间。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四处奔波。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背着双手抬头看着屋顶的新秘书。 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劳动那位大爷的打算。 他自己拿出手机,慎之又慎的把书单文件一一进行拍照。 拍完照片之后,又慎之又慎的把这份珍贵的传真件,连同一支用了有些年头的钢笔,找了一个檀木匣子装好。 背着双手立在屋子中央的那位秘书大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没有上手帮忙,只是眼神里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想哭。 所以只好背着双手,假装继续抬头看看每天有人打扫的屋顶,有没有蜘蛛网或者梁上君子什么的。 赵浔阳瞟了一眼杨泽拿出的木匣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微微眯眼想了想,挑了挑眉: “这不是当年古先生给咱们颁奖时,装勋章的那个盒子么?” “嗯,这些年一直放在军部保管,小北给我拿回来了。” 杨泽点点头确认,捧着盒子环顾一周,却忽然发现无处安放。 赵浔阳看着那个代表着各种复杂的纪念意义的檀木匣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的笔早就不知道在哪儿弄丢了,只有你的还留着。” 她从杨泽手中接过檀木盒,朝屋外喊了声:“陆小凤,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军装小姑娘大踏步进门,啪的立定站稳,抬手举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浔阳双手捧着檀木盒子,声音清冷的下令:“你现在带人把盒子护送到纪念馆,盯着他们帮忙处理好,让他们妥善保管!要是弄脏了或者弄丢了,就让他们馆长晚上睁着眼睡觉!” 陆小凤又啪的一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陆小凤领命而去。 赵浔阳剐了一眼屋子里那个站着不动的大灯泡,她也不管对方到底有什么来头,直接连推带踹给推出屋外。 眼观鼻鼻观心就行? 没点当秘书的觉悟! 把人推出门之后,穷凶极恶赵六姐乳燕投林般的撞进还在因为书单而伤感的杨泽怀里。 弯腰低头,伸展双臂,用天灵盖顶着他的腹部,钻啊钻啊转啊转啊… 一分钟后,杨泽被她逗笑了。 她这才直起身子,钻进他怀里,双手像绑背带似的从下往上抱住他的肩膀。 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三分钟后。 她猛的松开男人,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拿起桌子上的军帽,搭在手上大踏步离去。 “全体集合!” “出发!” 杨泽站在原地,听着院子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底莫名的涌起深深的悲伤。 遗憾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却已经老了。 很多人还没活到老,就已经走了。 很多老人,已是风烛残年。 时间…真是… 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