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
影月峰。
艳阳高照,此时正值午时放课之际,一行弟子们三三两两走出教习堂,说笑着往食府走去。
作为剑宗第二峰,影月峰食府的伙食那是远近闻名的好,甚至周围几峰的弟子都常常在放课后溜过来打牙祭。
对于这些年轻弟子们来说,每日放课后的那一份香喷喷的灵斋就是促使他们早起听课的最大动力。
可此时此刻,在人群末尾,却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默默地朝着反方向走去,看样子似乎是打算下山。
正巧这时候,一位玄衣师兄带着刚入门的弟子路过,小弟子瞥见那两道身影,不免有些好奇。
“师兄,食府不是在那头么,那两人怎么往山下走?莫不是和接引师兄走散了吧?”
剑宗近日刚刚结束新一轮招生,小弟子见那两人的年纪似乎都不怎么大,下意识地将他们也当成了新人。
带路的师兄听到这话还真以为是哪个迷糊弟子跟丢了,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打算招呼两人跟上。
可看清那两人究竟是谁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鄙夷地说:“又来蹭课了啊。”
“啊?”
“不用管,那两人是青山峰的。”玄衣少年不屑地说道。
“青山峰?”
小弟子皱着眉想了半息,终于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一点信息,“是位于剑冢旁边的那一座峰吗?”
“听说距离剑冢越近,峰头上的剑气就越浓郁,青山峰上一定很适合修炼吧!”小弟子有些艳羡地说道。
可惜前两日各峰招新的时候,她好像并没看到哪儿有青山峰的引路人。
莫不是厉害得比凌云峰还难进?
小弟子正想得出神,旁边的师兄却嗤笑道:“嘁,厉害什么啊,年年宗门大比包揽倒数第一。”
“别说教习院了,峰内连个正儿八经的带教长老都没有,只能死皮赖脸地四处蹭课。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易主的峰,谁进谁倒霉。”
“也不知道掌门和其他峰主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让他们过来蹭课,真是晦气。”
“易、易主?”小弟子听懵了。
“可是我还听说,青山峰上以前还出过一位年仅二十便结丹的前辈,应该不至于吧……”
“你说唐长老?要是放在一两个月前,那位确实算个人物,现在嘛……呵呵,顶多算个废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废物”那两个字跳出来的那一瞬间,坡下那两人的身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小弟子见状有些心虚,连忙扯自家师兄的袖子,“算了师兄,别说了,会被人听到的。我们还是快走吧……”
玄衣少年不屑地说道:“怕什么,听到就听到呗。实话实说而已,废物峰上废物扎堆,剑气再浓郁也没用。”
“去年大比的时候,他们好几个弟子连剑都不会拿,真是笑死个人了。你日后修炼可不能像他们一样,丢咱们影月峰的脸……”
坡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混入嘈杂的人群中,坡下的小小少年却在漫长沉默中一点点地握紧了拳头。
指甲慢慢嵌进肉里,隐隐渗出几丝血迹,可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师兄?”
身旁的小豆丁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我们不回峰了么?阿阮肚子好饿。”
回峰。
小孩的话唤回了少年的理智,他松开拳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马上就回。”
他牵着小豆丁,若无其事地往山坡下走,“阿阮想吃什么?师兄给你做。”
“师兄做什么,阿阮就吃什么。”
……
影月峰和青山峰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御剑也需一刻钟,更何况是一个半大少年和一个小娃娃。
云时带着自家小师弟先是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去到影月峰的云港,而后又花了两块灵石租了只瘦骨嶙峋的老鹤。
等他们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青山峰上,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阿阮去院子里玩吧,师兄先去做饭。”云时一边嘱咐一边伸手推门,可没想到他刚把门推开,空气中却飘来一阵饭香。
不仅如此,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蒲团和长桌,旁边还放着几截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的木头。
原本空荡的院子被各种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云时瞬间愣在当场。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先前那个玄衣弟子说的话。
难道说青山峰……
真的易主了???
“回来了?”
就在云时傻愣的时候,厨房里忽然走出一道略显陌生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衣,黑发束在脑后,原本明艳的长相染上了几分病容,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又莫名多了种独特的娴静气质。
正是明黛。
看着门口那两个意料之中的、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小身影,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想到原主以前和这些小弟子都没怎么接触过,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没错,经过一上午的时间,明黛的脑海中也慢慢加载出了原身的全部记忆,但由于她常年外出不归,关于这几个小弟子的记忆都十分模糊。
好在他们对她估计更不熟悉,明黛倒是不用担心穿帮什么的。
“回来了就去洗手,准备开饭了。”她淡淡地说道,转身又进了厨房,徒留两个小师侄在门口傻眼。
最后还是小豆丁先回过神来,眼巴巴地望向云时,有些不知所措,“……师兄?”
云时此刻也很茫然。
先不提重伤卧床的那位小师叔怎么突然醒过来了——她居然在给他们做饭?
传说中那位脾气不好、自私自利、刻薄自大到瞧不起任何人、甚至于他入峰几年来都没怎么见过的那位小师叔竟然在给他们做饭?!
要不是身上新添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云时差点以为这是一场梦。
可话又说回来……
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半大少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晦暗。
他将小豆丁推开,“阿阮先去洗手。”
“那师兄呢?”
“我去给小师叔帮忙。”
小师叔?
小豆丁不太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应了声好,听话地去旁边洗手去了。
云时暗自提了口气,抿紧唇,硬着头皮走进了厨房,“小师叔——”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灼热的白雾忽然扑面而来,云时心中猛地一沉,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