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的深冬,是十几年来少见的寒冬,刺骨的寒风已经冰封了黄河,几乎每天都在飘飞的大雪,把黄河中下游流经的很多城市都覆盖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但是,这又是让农民非常喜爱的事情,老话说:瑞雪兆丰年。有经验的老农,坐在院子里,嘴上叼着烟袋抽着,在一道道轻烟中咧开了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是对翻身解放的感恩。一年多之前,那个亲切的、浑厚的声音,在首都北京的天安门城楼上庄严的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 在通往郑州市的路上,一辆急速行驶的吉普车里,神色严峻的陶花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自从接受任务后,她没有乘坐飞机,也没有乘坐火车,而是带着警卫员,提前半个月就离开了北京,秘密的接见了刚组建不久的特遣队,把任务和要求对她们进行了传达。然后,在她的安排下,特遣队的所有队员全部改装,从不同的方向进入郑州市。 “陶局长,马上要下雪了,咱们要不要到前面的弯月镇休息一下?吃过了午饭再继续赶路?”警卫员华盈盈从前座回过头看着陶花雨问道。 陶花雨从思绪中回过来,看了一眼车窗之外,天色此刻更加的阴沉,看来是马上要下雪了。她说道:“前面是弯月镇吗?” 身侧的李不静说道:“是的,首长。十几年前,您带着队伍在这一带和日本人浴血奋战了两年多呢。” “是啊,那时候很艰苦。但是战士们不怕苦啊。”陶花雨感慨的说道,“现在解放了,也不知道镇里的乡亲们都能吃得饱不?这么冷的天,他们有没有棉衣穿?很多帮助过我们的老乡我永远不能忘记啊。” 李不静说道:“那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吧?首长。我一直都是在电报里知道一点这里的情况,那也都是军事情报,但是对这里只知其名,却从未见其真身啊。我真的很神往这个地方。” 华盈盈再次回过头说道:“是呀,首长。您看是不是满足一下小不静的愿望?” 陶花雨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岁月让人无比的怀念过去那些战斗的日子,我也很想念这里。想念这里的山,想念这里的水,想念这里的黑面,想念这里的老乡们。但是,我们要是现在去了,就要麻烦当地的政府部门。刚刚解放一年多,那些老战友们都很忙。春节前要做更多事情,要让刚解放的人民过一个幸福的春节,这是中央的指示。我看就不要让他们费心思了,不打扰他们的工作。” 李不静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首长和这里的感情这么的深厚,这都过去三年多了,好不容易路过一次,还不能回去看看他们。真的很可惜。” 华盈盈在前面笑着说道:“不静,是你一个人可惜,可不要拉着首长垫背。” 在他们的说话中,吉普车飞快的行驶着。陶花雨再次看向车窗外,已经开始飘起小雪了。在近处的田野里,刚刚被翻过的土地上,大块大块的泥土躺在农民自己的土地里,好像在急切的盼望种子的播撒,预示着明年春天的忙碌,和秋天的收获。人民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这是千百年来受压迫的劳苦大众的热切渴望,只有中国共产党真正的做到了。为了全中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浴血奋斗了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太不容易了。”陶花雨说道,“有多少人倒在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为了解放人民。抛头颅洒热血不仅仅是一句豪言壮语啊!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我们一定要懂得珍惜啊。” 李不静说道:“首长,你又在感慨了。” “你这个小鬼,我参加革命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中学生呢。”华盈盈学着陶花雨的口气说道,逗的车上的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哼,你以为你比我早几年就很厉害了?”李不静在华盈盈的后脑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早一天也是早。”华盈盈没有回头的说道,“我跟着首长的时候,你还在苏联学习电报。咱俩那时候是没有见过面的战友,没想到我们还是成为了一起战斗的战友。” “那是首长把我们调到一起的,就是因为咱俩有很多的默契,合作了三年多,虽然从未谋面,但是总感觉有一种心意相通。”李不静也忽然感慨起来,“我在苏联学习结束的时候,有位首长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当时特别的兴奋,觉得学了一年多终于可以为革命做工作了,所以就回答去哪里都是革命工作,没有任何要求。” “可是你没有想到,却到了延安,经常都可以看到毛主席、朱总司令、周副主席他们。心里是不是更开心?”华盈盈说道。 李不静点点头说道:“那里是革命圣地,是运筹帷幄的地方,在中央情报部门工作,再忙都觉得是快乐的。” 陶花雨点了一下李不静好看的鼻子说道:“其实啊,我去延安开会的时候,就特别想见一下这个传说中的情报智慧之花,但是组织上有纪律。” 华盈盈说道:“不静,首长经常给我们说,这个代号叫不静的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没想到,把你调到身边后发现简直太漂亮了!而且,你还干脆就用了这个名字。” “其实啊,她是最不安静的,每天都在接收全国各地的地下组织情报员和根据地的重要情报,她可是让敌人非常头痛的一个人哟。”陶花雨微笑着摸了一下李不静的脸,然后继续说道,“你是我们的大后方,也是我们能坚持下来的重要支柱。每次看到你发来的中央指示,看到不静这个代号就很激动呢。” 李不静忽然说道:“首长,咱们还是悄悄的去看看弯月镇吧,不给任何人打招呼。” 华盈盈也回过头说道:“就是啊,首长。我们都离开这里三年多了,我也非常的想念。不仅说的很对,咱们不打扰这里的任何部门和领导,哪怕在曾经去过的烩面馆坐坐,吃一碗热乎乎的牛杂烩面也好啊。” 陶花雨显然也被他们说的动了心,按照预定时间,他们已经可以提前到达郑州市了,弯月镇到郑州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到了。 “老方,咱们的车有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或标记?”陶花雨问司机方飞道。 方飞说道:“首长,咱们就是一辆普通的军车,在各个部队都能见到的,连美国货都不是。这辆车是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那就满足一下这两个小鬼的好奇,咱们去弯月镇吃一碗河南烩面。”陶花雨说道。 车子又开了几百米后,又下了一道土坡,很快就上了一条有些颠簸的乡村道路。李不静兴奋的看着路边的大树,以及越来越近的村庄,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一个集镇显现。弯月镇不是一个很大的集镇,人口只有三万多。但是,这里却是通往郑州的一个重要的枢纽地带,自古也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在战争年代,这里都要驻守军队,以保护郑州,也可以对侵扰郑州的敌军进行包抄。 十几分钟后,陶花雨等四人已经坐在弯月镇的一家小烩面馆里了。华盈盈要了四碗烩面,给司机方飞要的是一个大海碗的。不一会儿,烩面端上来了,李不静吃了一口,皱着眉头小声说道:“我的天!这烩面一点都不好吃,没有陕西的臊子面吃起来过瘾。” “傻妮子,一方水土一方人,河南人爱吃的烩面,你当然吃不惯。你都吃了四五年的陕西臊子面了,虽然都是北方的面食,但是做法和调味都是不一样的。”陶花雨笑着轻轻说道。 司机方飞唏哩呼噜的大口吃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很快就吃完了。李不静吃惊的看着他,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面倒了大半给他说道:“方师傅,麻烦你帮我一下。我实在是吃不惯。” 方飞也不说话,张开嘴把面又扒拉进去。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卷烟,点上火,满意的抽起来。 陶花雨和华盈盈吃完面后,看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弯月镇虽然不大,但是临近春节,大街上人也不少,人们都在采购年货,政府发放了各种补贴券,要确保刚解放的人民群众过上第一个解放后的幸福春节。 忽然,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让陶花雨愣了一下。那是一个刚从窗外大街上匆匆走过去的男人,而且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了。虽然,这个人也穿着很普通的当地衣服,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那个人把头上的一顶毡帽压的很低,这就让她突然觉得很奇怪。按说,这里已经解放,大街上每一个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态,翻身当家做主人的中国人民经历了多年战乱,终于迎来了解放,幸福的生活正在一步步到来,美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所以,陶花雨一直没有看到一个压低毡帽的人,因此忽然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就让她很奇怪。 但是,这个人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隔壁桌子上两个中年男人正在说话,在他们的身边各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埋头吃面,年纪都在四五岁的样子。 一个人说道:“五哥,你吃饱了没有?咱们还是赶快去买二两肉吧,大过年的总要包饺子的。” “刘家兄弟,我还是想给孩子买几尺布,娃多少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念想的很呢。” “那说的是。俺的孩子也想穿新衣服,但是政府发的就这么多,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喽。” “二位老哥哥,不要着急。”一个邻桌的人忽然插进来说道,“这日子已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年把前还是地主老财顿顿吃肉,天天新衣服,俺们吃都吃不饱。今年的这雪下的也非常的及时,非常的大啊。明年啊,你们都会有更好的收成了,就等着好日子天天过吧!” “是是,这位兄弟说的很对哦。比从前,俺们都很满足喽。俺也不是抱怨,就是难取舍。俺对政府的好,早就感激的很呢。” 陶花雨悄悄地问几个人:“你们谁身上带着钱了?” 华盈盈和李不静也听到了隔壁桌的话,听到陶花雨问这话,马上从身上掏出钱给了她。 陶花雨说道:“都吃饱了吧?咱们该走了。” 几个人站了起来,路过隔壁桌的时候,陶花雨把那两个漂亮的小女孩分别抱了一下,说道:“多漂亮的姑娘,过新年是要穿新衣服的。” 陶花雨把手里的两卷钱悄悄的塞进了孩子的小棉袄,放下孩子后说道:“两位大兄弟,正好我们几个人有一些多余的钱,就放在孩子的棉袄里,你们拿去给孩子扯布,都做一声新衣裳吧。多余的钱卖肉包饺子,你们说的对,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