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人洗了手，被喊上桌。 月明星稀。 桌子就在院子里。 旁边还有一小片菜地。 搭了葡萄架。 桌子就在葡萄树下。 旁边还有个小羊圈。 也有淡淡的臭味，但是当大乔看到真有羊的时候，就又不觉得臭了，甚至跃跃欲试，想去撸羊。 城市的娃娃总有一种羊，毛茸茸也可撸的错觉，事实上有些羊很凶，能把你顶飞。 老肖家的羊圈已经非常干净了，院子里有水龙头冲洗的，但是那种味道，养过宠物的大约都知道，味道是会一直存在的。 杨处被尊到上座，他和村长反复推让，最终还是村长热情的把他按在上座了。 肖睿得知村长，大伯，还有其他叔伯是知道他回来，特意到家里来的，还有些受宠若惊。 他还没有被这么重视过。 当年考上大学，家里摆酒请客，村长也最多过来喝一杯酒就走了。 赶一天路的少年们确实饥肠辘辘。 本来大乔是吃一路的，结果坐大巴的时候差不多都吐光了，庞大的胃里空空的，这会子又非常饿。 冯浩也觉得很饿了。 老肖家的菜看着好硬好粗。 桌面上有一道不知名的野菜，凉拌的，还有一盘排骨，清水羊排，很大块，然后有摞起来的烤饼，还有黄焖羊肉，里面有大块土豆，还有一道红烧鱼，一盆面条，一盆羊汤，一碗生蒜。 就这些，但是分量很足，已经摆满了。 味儿有点冲。 入乡随俗，虽然平时吃惯米饭，还是跟着吃面。 老肖说他这边海拔高，做米饭经常不熟，夹生，不好吃，面和饼是主食。 作为南方仔，相对老肖家，他们家都是纯南方了。 他们都不吃生蒜，不过今晚吃羊肉，学着自己剥生蒜，吃起来好像也不一样，解腻，辣，甜。 杨处坐上位，接着是冯浩，然后是大乔，最后是老肖。 上桌就感觉被杨处硬控全场了。 没留神，杨处控了快半分钟，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局，是到同学家做客，赶紧乖乖吃面。 老肖的长辈们也松了一口气。 大伢的同学这官味儿太重了，比县上领导下乡还隆重，感觉市里的领导来，都不如他的感觉，穿的都是那个味儿，比领导还更板正。 村长都不敢大声说话，有种走错的错觉。 见他吃面了，长辈们才松了一口气，当然还是比平时拘谨一些。 动作文雅一些。 不自觉的“文化”一些。 杨处这人知错能改，反应过来，他是很会聊天，和人打成一片的，他吃面学着剥蒜，手拿羊排直接啃，接着就进入亲民状态了，大家不自觉就放松了。 如果一个人跟你相处，你觉得很愉快，有可能是你们志趣相投，也有可能是这人全面覆盖你，哪一方面都不会让你不舒服。 终于，村长道明了今晚隆重迎接的缘故。 “大伢出息了，你做的抖音，我们都看了，很多人看，村子里的人，每天都等着看。” 老肖愣住了。 没有想到会这样。 他拍的浩子的校园生活，讲真很枯燥了，评论里天天有人骂，说他一直重复，啥都没有。 可是这遥远的老家村子里居然有人看，还每天看？ 见肖睿一脸迟疑不信的样子，众人都打开手机，村长居然还有评论。 村长的抖音号叫做用户。 用户：大侄子拍的不错。 用户：大侄子继续加油。 用户：大侄子早。 …… 冯浩他们看到这个抖音号，再看看面前，穿着不那么白的白衬衫，不那么挺的灰夹克的村长，忍不住想笑。 老肖有看到这个评论，他是挨个评论都会看的，看到这个一直喊他大侄子的，他以为是在骂他…… 网络上经常有人让你喊他爹。 这人不知道是谁啊，天天喊他大侄子，他还跟舍友们吐槽过。 他没有想到，这人真是他叔伯-_-||~~ 他大伯也有看，虽然没有评论，但是有转发，收藏，点赞…… 这些人居然真看了。 不可思议。 老肖没有想到他拍的抖音受众有这些人，再想到自己以前天天当舔狗，给班上，其他班，其他专业女生拍的视频……长辈们也看吗？ 想想，社死。 期望没有，以前那些视频都删除了，那时候关注的根本没有几个人，还好没有拍什么擦边视频~~ 村长道：“我们没有上过大学，也想看看，上大学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家小兔崽子在学校怎么过的，看你们在大学里，跑步，打球，读书，看书，我们就觉得辛苦值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大伯也说：“伢你拍的好，我们都能看下去，喜欢看，爱看，也是你这个同学好看，越看越好看。歌唱的也好。” 冯浩也没有想到，舍友的视频居然有这些受众，他一直以为是女性比较多…… 肖哥的长辈，好像都跟肖哥一样，脸黑红，但是眼神灼灼，不像是特别会社交的人，说话都比较实诚。 否则也不会大几十岁的人，被杨处一个人给控场了。 说起抖音，就热闹了。 大家都有刷抖音。 村长说：“我还喜欢看另外一个东北那边的村子里的光棍懒汉，每天就起来叠被窝，做饭喂狗，然后做饭，喂自己，应该肾不太好，每天还要吃六味地黄丸，他姓张，喊做张同学，有一千六百多万的粉丝，现在都带全村的兄弟们一起干活赚钱了。” 大伯说：“还有江西的华农兄弟，也是天天在村子里搞吃的，不去打工，看的人嘎嘎多。” 还有一个叔公打开一个直播给他们看：“你看，你给他一朵玫瑰，这个要钱的，他就跑几步给你看，这个我们也会跑啊。” 肖睿心想，张同学本来就是剪辑大佬，导演系出来的？他也有关注，人家超牛逼的，看着简单，很难学的。 他能坚持拍舍友浩子，也是有受张同学影响，觉得人家拍自己的日常，大家都很喜欢看，那些反而是受众最广的，所以老肖也一直坚持，有前辈做出成功案例，至少可以学习。 华农兄弟是比较有趣，吃竹鼠出名，虽然看着很偶然，但是视频流畅，很接地气，很真实，让人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也是大牛。 至于日常刷到那种给一个眼镜就从地面跑上山的，这种直播有点无聊，但是也存在，可能无聊的人太多了。 可能还有很多擦边视频……那个看直播的叔公的抖音，老肖不小心浏览了一下，他点赞了很多女主播？年纪比较大的那种老太太老阿姨…… 抖音，老肖自己都做不明白，还在学习，真不敢教什么。 但是老家人说，想看大学生活，大学生到底在干什么，看到大学生活觉得很感动。 这一刻，老肖也有点领悟。 就像是很多人喜欢看乡村生活，喜欢看做吃的，是想要看自己喜欢，但是做不到的生活，幻想的生活。 大学生活，其实也是如此。 校园的美好，他们身在当中，习以为常，感受不到，却也是很多人无法达到的，或者无法回去的。 是有些人的梦想，有些人的青春，有些人的回忆。 只要他拍的内容够好，感情够真挚，能把那种感觉传递出来，是会有人看的。 村长很认真的过来迎接，也是想多了解一下抖音。 他们村子很好，但是交通太不方便了，出不去，也没人进来，大家都死穷死穷的，村子里都是老光棍。 “伢，你是大学生了，你有文化，你教我们怎么做，这杯酒，今天我这个做叔伯的敬你，你也是大人了。” 老肖就算不懂喝酒礼仪，但是这样感觉也好像不太好，不能让长辈敬他，也连忙端酒起来。 大乔在一边乖乖啃羊排，其实他也会拍抖音……就是不敢拿出来，怕肖哥的亲戚长辈们吓一跳……他的美妆视频，变装视频，估计他们接受不了。 从肖哥开始喝酒，然后冯浩也被频频敬酒。 屋子里一桌的大娘大婶们居然都端着酒出来敬他。 全是高度粮食酒。 二锅头的类型的。 是他们自己做的酒。 冯浩记得自己有千杯不醉buff，今天不用，过期作废。 其实他也想知道，为啥大人那么喜欢喝酒。 如果光喝不醉，还喜欢吗？ 他以前觉得酒局很拘束紧张，羡慕杨处的放松自如。 但是今天他有千杯不醉buff，必须用上。 他主动端着酒，挨个去敬了一遍。 众人居然都对他很熟悉……冯浩第一次知道，自己红了，在这个村子里是网红。 难怪妹妹频频看自己，看自己，就跟自己笑一下。 连肖睿奶奶，八十多的老太太都认识自己，抓着自己手反复摇摆。 冯浩也给奶奶敬酒了，奶奶酒量很好，冯浩一杯，她乘机喝了三杯…… 其他人敬酒都是直接端着酒喝。 村长作为公务员敬酒，有个特色，贼啰嗦，先啰嗦一堆，酒劲过了再敬。 冯浩发现喝了酒，虽然不醉，但是他话多了。 吹牛逼buff回忆闪现。 “其实我们很好奇村子里，怎么做豆腐，种玉米怎么种，放羊怎么放，这些拍出来，应该都有人看。” “擦边~擦边不行啊，咱们不赚这份钱，大娘们都挺好的，看看腿……” 一群阿姨笑死。 大家都喝多了。 冯浩千杯不醉buff，把杨处都给放倒了…… 粮食酒度数贼高。 他看着后生白净，给大家敬酒，没人拒绝，然后都被他放翻了。 村长嘟囔着，大侄儿，大侄儿…… 冯浩还没有醉，坐在葡萄架下，伸手就摘了一串葡萄，直接放嘴里。 酸，酸的爆炸。 月明星稀。 羊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