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环伺之下,一道人影强势破阵而入,与应飞扬背心相抵,联手御敌,正是儒门公子许听弦。 “好个儒门公子,果然重义轻生!”应飞扬心中一暖,他与许听弦原本交情平平,但见许听弦不畏凶险,冲阵来援,顿时心生感动。 琉璃天惊异道:“紧那罗王,你竟也来了?” 许听弦凛然大义道:“谁人不知迦明龙王乃我挚友,想要动他,先问过我!” 琉璃天面容一肃,冷厉道:“同为八部护法,勾结域外天魔,杀害佛陀之罪你也难逃嫌疑,本也要捉拿你,你既然自投罗网,便将你一并擒下受审!” 许听弦哈哈大笑道:“软禁天众女主在先,擒捉修罗王在后,琉璃天,你说得义正言辞,实质不过是想夺取佛心舍利而已,即使如此,何必多言,有何本是尽展吧!” 应飞扬也跟着入戏了,豪情大涨道:“说得好,指控我们为魔,也要看你有无降魔的手段!”长剑一挥,剑威弥漫,凌压万军。 琉璃天嗔怒道:“冥顽不灵,众军再上,全力擒杀!” 众军闻令,如蜂拥蚁聚,再度攻上。 应飞扬凛然无畏,长剑一挥,剑威弥漫,凌压万军,“许兄,你我联手,杀出重围!” “那个……我现在说跟你不熟,能放我一人离开吗?”许听弦用一种很无奈的声音道。 原本豪情万丈的应飞扬闻言顿时如泄了气一般,险些一个踉跄,天兵觑准空隙,数支长矛迎面直此而来应飞扬忙稳住身形,挥剑,断矛,斩敌,一气呵成,口中啧声道:“方才还要与我共进退,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将我的感动还来啊!” “方才身子不受控制,我分明想躲远些,鬼知道怎么就冲上来了!”许听弦此时亦深陷重围,叫苦不迭,但长剑挥散间,如空潭泻春,古镜照神,尽显洗练超然之态。“你的感动,要我用性命相还,那我可亏大了!” 应飞扬瞬间反应过来,知晓许听弦与自己方才一样,都是不由自主,不由苦笑道:“舍生取义方为真儒,许兄来都来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替我断后如何?” “百无一用正是书生,我是无拳无勇的读书人,爱莫能助,断后之责,还是交给应兄吧!”自称无拳无勇读书人的许听弦横剑架住天兵劈来的刀剑,屈指轻轻一弹剑身,却发出黄钟大吕般的洪亮音波,将身前兵众尽数震开,随后回味过来:“啊呸!我怎么还跟你对上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眼见天兵如潮如浪,源源不绝,二人纵然剑法高绝,也只能暂时支撑,却冲杀不出包围,随着气力不断消耗,落败被擒只是早晚问题。 应飞扬心中亦知晓,双目锁定阵中的琉璃天,道:“擒贼擒王,先将他拿下,咱们才有机会!” 许听弦急道:“既然知晓,那还不快做,你不是会天隐剑界吗,现在正是用它的时候!” 天隐剑界可无视众军包围,将琉璃天拖入剑界之中,剑界一旦开启,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是最适合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招式,然而…… “最近心态不比从前,天隐剑界怕一时用不出了!”应飞扬憾恨道,天隐剑界那司马承祯所创,不争而争,方为天隐,乃是一门心剑之法,但应飞扬经历戒心塔一遭,心魔越发炽盛,戾气深重,与“天隐”剑意背道而驰,就算强开天隐剑界,以现在心境,在剑界之中亦只有落败的下场。 “什么?”许听弦心头一沉,不由惊呼出,险些因分神而中招。 却又听应飞扬道:“不过一失便有一得,倒是学会了另一门合用的剑法!” “说话不要大喘气,有什么一次话说完!”许听弦气结道。 “还是那句话,帮我顶住,再有,来首肃杀点儿的曲子!”应飞扬说话间,森冷长剑驻地,周遭顿时为之一寒,漫天飞雪为剑意所激,愈发狂乱,与应飞扬黑发一道随风狂舞。 许听弦神情一肃,收剑化琴,在万军之中盘膝坐下,屈指拨弦,道:“最多一曲的时间,要快!” “足够了!”应飞扬双目冷光爆闪,足下土地炸开,卷动狂乱风雪,以迅疾无匹之势直向琉璃天掠去。 众军欲阻挡之际,却闻锵然一声,许听弦十指拨弦,修为尽展,霎时铁骑突出,刀枪鸣动,好似金戈铁马踏碎冰河而来,正是一曲破阵子。 雪舞电闪,火云烧天,末世之景下,许听弦全神专注琴曲之中,铿锵之声化作重重音浪,飞雪为之倒卷,肃杀之音肆虐炸开,周身军士竟皆立足不稳,离得稍近的更是被气浪掀飞。 琴曲阻敌,应飞扬一路不受阻挡,星纪剑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黑电,随后剑气倾泻而出,携毁灭杀意毫无保留的笼罩空中琉璃天。 顿时满天剑风呼啸,琉璃天只觉自己宛如立在狂风暴雨之中,纵横捭阖的剑光连绵一片,形成一片吞噬生命的黑海,宛如要把他斩成千万道碎片一般 “好强的杀意!”凛冽之气,砭人肌骨,琉璃天不敢大意,虽损了一臂,但仍掐动法诀,金刚杵却举重若轻,随心念舞动,护住周身。 但应飞扬剑式狂急,剑光闪动,伴随杀伐琴音催动,身形如幻影一般时隐时现。招招式式,杀机凌厉之中,又有惨淡之意,好似秋风扫叶,萧条寂寥。 半空中两道人影追逐无定,琉璃天巨大的金刚杵挥舞起来虽如盾牌一般严密,但应飞扬的剑锋无所不至,每每于不可能中切入琉璃天的防御缝隙中。逼得琉璃天节节溃败。 “半阙已过!再快些!”交兵错乱中,许听弦高声提醒道。 琴曲稍歇一瞬,随后再开新阙,许听弦抚琴虽依旧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但头顶热气蒸腾,面色已显苍白,显然以一敌众,对他消耗极大。 “知晓了!”应飞扬冷声道,剑上亦奏新篇,口中亦随之唱喝:“大风卷水,林木为摧,百年如流,富贵冷灰,壮士拂剑,浩然弥哀,生死有命,物盛则悲!” 一步一吟,一剑一杀,肃萧琴曲之下,应飞扬声与剑合,剑与曲合,每行一步便出一剑,逼得琉璃天节节败退,剑气更是弥久不散,由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八道道剑光凝末世之暗雷,幻作九条矫健翻腾的黑龙,以不可阻挡之势,纵横天下之威,噬向琉璃天! 八剑终了,应飞扬和琉璃天错身而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轰!” 一阵惊雷电闪,划破黑沉天空,照亮琉璃天满头冷汗的面容。“……这是,什么剑法?” “你既为神,杀神剑章,为你初开!”应飞扬声音冷彻,眼神幽寒,长剑一振,八道剑气从琉璃天体内爆开,血流飞溅,然后飘飞的雪晶。 天隐剑界无法使用,却有另一套同样以心入剑的剑法恰巧合用,正是“物盛当杀”贺孤穷的独门绝艺——杀神剑章。 昔年应飞扬与贺孤穷同行数月,曾以身试剑,试出杀神剑章精髓,但因自身杀意不够,难以使出此剑法,况且,以贺孤穷的修为,尚且曾有一段时间心神失守,为杀念所控。应飞扬自忖及不上贺孤穷,所以虽是剑痴,对这么绝学却是敬而远之。 但在戒心塔内,应飞扬陷入上下无路之境,困顿之际,纵然明知饮鸩止渴,依然决定参详这套剑法。 戒心塔内,每登一阶,心魔便随着滋长,戾气杀意便也更重,但恰却是修炼杀神剑章的绝佳场所。 杀神剑章以杀念化剑,心魔越强,杀心越重,剑法威力也就越大,如此循环之下,竟使得应飞扬的精进速度,追上了心魔滋长的速度,三百八十阶台阶登顶,应飞扬杀神剑章的修炼也已有成,如今剑章初开,一举败敌。 “杀神?好个杀神!迦明龙王,你当真是魔类!”琉璃天双目圆睁如铜铃,怒喝一声,强压剑伤奋起余力,霎时金刚杵恍若一个攻城巨锤,以万钧磅礴之势击向应飞扬。 “要说你认错人了,你肯定不信……”巨杵迎面击来,应飞扬的发丝被雄沉劲风吹得倒飞,却是双足悬空,不闪不避,只伸出一手向前,“既然认定我是什么龙王,那便以龙众神力,让你含恨!” “砰!”伴随一声如雷巨响,势可摧城的一击就这么被应飞扬单手挡下,连身子都未曾晃动半分,琉璃天为杀神剑章所伤,已是强弩之末,来势虽凶,却难伤应飞扬分毫。 “下去!”应飞扬催动神力,竟换琉璃天立足不稳,魁梧身躯竟被龙众巨力连人带杵压下。 “啪!”琉璃天砸落浮岛,双膝跪地,此时仍保持单手托天的姿势,举着金刚杵。 尽金光出另一端,应飞扬一手按住杵端,头下脚上,龙众神力还在源源不断加催。 “叫他们退下!” “杀害佛祖……便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公敌,再无容身之处,你们……逃不掉的!”琉璃天口角渗血,艰难说道。 但话音未尽,又再吐一大口血,跪地的双膝已陷出两个大坑。 “叫他们退下!”应飞扬又重复一遍,声音寒冷的无一丝感情,似乎只要他再多数一字,便会完全释放龙众巨力,将琉璃天生生压成肉泥。 琉璃天面色变了变,似是终是下令道:“都退远些,让出路来!” 众军闻令,如潮水般散去,又在威逼之下远远退开。 “啧,真有你的,半载不见,你竟精进如斯!”一脸疲态的许听弦起身同时,不由赞叹道。 “闲话少数,走吧!”应飞扬说话间,手一挥,将琉璃天巨大的身子连同金刚杵一同远远甩出,随后连同许听弦,一起纵身而去。 “该死!追!”琉璃天摔得七荤八素,起身之后,狠狠道。 却在此时,突然一个天兵传讯,“不好了、琉璃尊主,阿修罗族杀上六天之界了,要我们释放修罗王!” 似是为印证他的言语,便闻风啸雷鸣间,一阵阵蛮荒杀声隐约从远天传来。 “什么?这帮疯子,他们难道不知晓修罗王杀害佛陀之事!”琉璃天狂怒道。 “可他们说了,修罗之主,纵然有罪,也只有他们能施展血戮之刑!” “哼,终究是不服教化的恶障!”琉璃天被这么一扰,知晓应飞扬已追逐不上,咬牙切齿一阵,终是发号施令道:“后军做前军,随我迎敌,将那帮恶神赶出!” 众军闻令,再度浩浩荡荡的转向远方,只留一片空荡荡的浮岛,在火云之下,电闪雷鸣中微微颤动。 过了一阵,浮岛之上,却又现出两道身影,正是应飞扬和许听弦去而复返。 应飞扬叹道:“天书境域,还真是出乎预料,设想了无数可能,却从未想到竟是这般情形,许兄,你有何见教?” 许听弦眉头紧锁,“方才不由自主,用不属于我们的身份,说出了不该我们说出的话……应兄,你可看过传奇志异之类的书吗?” “像《聂隐娘传》、《古镜记》那样的吗?倒是看过一些。” “那你说……”许听弦思忖了下言语,以一种虽已知晓,却仍难以置信的口吻道:“我们现在像不像,出现在了那些传奇志异中,扮演着书中的角色,上演着书中的故事。” “咱们活在了天书中!”应飞扬也心领神会的接续道:“我是迦明龙王,你是紧那罗王,而我们涉嫌杀害了佛陀,现在正被所有神佛追杀!” 许听弦道:“而天女是他们口中的女主,修罗王应就是血万戮,听他们方才言语,她们二人都已被擒捉!” “那现在,修罗族攻来,应是守备最虚弱的时候,他们料不到咱们会再回来,趁机将天女救出,顺便把那血万戮摆平了!” 二人商议完毕,很快达成一致,随后便欲动身,可许听弦挪步之际,却踌躇了一下。 “怎么了,快点走啊!”应飞扬催促道。 “没什么……”许听弦看向着火的天空,渺远眼神却似能洞穿天幕,“我只是在想,我们若在书中,那在看客眼中,将会是怎样一个故事,而我们的结局,是不是早已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