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教习骤闻此言,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刘家因家中幼子被至岳观遴选挑中才起势,近年来在城中的种种行径,便都是得了至岳观默许,当今唯一可以与之匹敌的势力,唯有圣陀山一处。她与周家相熟,其家主周翩然和圣陀山关系极佳,这才能使她请托圣陀山庄道人出面,叫刘家没有直接拆了慈济堂。 而今刘准道出此话,即表示刘家并不惧于庄道人,何况眼下她受得围困,立时也没有法子传讯于圣陀山。 见那几名蛮壮大汉欲要动手,先前始终未语的赵莼身形忽动,只微微振袖,就叫他等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伴着清脆的骨裂声响,霎时间竟彻底绝了这几人的武道之路! “崔道人既来不,那便由小道来做主好了!” 她手指往刘准身上虚虚一绕,众人瞧不清甚么东西缠了上去,却见瘦削青年两脚渐离了地,不一会儿便脸皮涨红双目鼓起,等再度落地时,已然口吐白沫眼皮上翻,气息断绝而亡。 众人顿吸一口凉气,一是惊叹这素衣女子竟是一位手段高明的仙师,二则是讶然于她直接出手断送刘准性命的举动。 此为刘家夫妇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儿子,今朝却魂断此处,他等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慈济堂的人! 郑教习因赵莼在身侧,故而言语时很有几分底气,但她也未料到,赵莼会毫不留手,直接在此杀了刘准,此举已称得上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她呼吸微窒,转头凝重道:“你杀了刘准,可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语气中的担忧几难掩盖。 “无妨,一切交给我便是。”赵莼与她摆了摆手,运力一送,便将几个仰躺在地的蛮壮大汉,并着刘准尸身扔到了刘府门前。 两处本就相隔不远,刘准在慈济堂前闹事时,府中家仆还推了门缝瞧热闹,只是没想到突然杀出不速之客,叫事情忽而急转直下,更使自家少爷命归黄泉。这些个家仆慌忙失措,跌跌撞撞打算跑去告与老爷夫人知晓,因着以为今日必能拿下慈济堂的缘故,刘家夫妇晨起便出了门往至岳观去,欲请了观中道人往官府一行,便将心中计划彻底落定,只等着刘准处的好消息传来。 见家仆们跑去通风报信,赵莼亦没有出手阻拦的念头,她垂首嘱咐郑教习将慈济堂的人带进屋去,袖中掐起手诀,便是一道清气从指上冒出,飞快遁向城外一处地界。 身在此界,就要按着此界的规矩来,她断了尘缘因果就需再度上界,故而护持不了郑教习等人一世,倒不如请托于此界的势力,也好有个照抚。 做完这些,赵莼才踏入院中,旋即又伸手拂过排布的屋房,使得外界风波再不能惊动内里,而后合上双目,以一副闭目养神之态,等着来人到此。 那厢刘家夫妇听闻如此噩耗,顿时悲恸不止,险些难以站稳,在官府公堂内泣不成声,身侧至岳观道人亦是眉头高挑,上前劝道:“这贼人好生张狂,竟敢当街行凶,刘老伯你自放心,我至岳观必定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这道人面上看似大义凛然,心头却有些窃喜。自从刘冲被长老看重收入门下后,想方设法讨好于他的弟子不计其数,自己能耐平平被下放此界,本是失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怎料刘冲的家人与他同在一地,这几年里也算成功将他们笼络过来,此番刘准被人杀害,自己若能为之报仇雪恨,还怕刘家二老不对他感激戴德? 等在此界当值的年头够了,回宗便能挟恩图报,使刘冲对他高看一眼,若能趁机加入其麾下,往后仙途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心中算盘打得“啪嗒”作响,当即随着刘家夫妇赶往慈济堂,等到了那处时,正瞧见一具尸身软趴趴倒在地上,周遭怯怯站了不少人在,刘母见状向前一扑,翻转尸身后便见到儿子面唇发紫的脸貌,她哀嚎一声,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刘父胸膛起伏不定,连忙唤人将妻子抬入府中,转身向旁边道人咬了咬牙道:“岳道长,你可一定要让那贼人偿命……不,不止那贼人一个,慈济堂里上上下下都得拿命来陪我的准儿!” 岳道人本想利落应下,却忽然脸色一变,抬眼向远处看去。 只见那方有一驾烟舟降下,从中踏出个步履稍显急切的中年道人,此刻与刘父两人撞见,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刘家在至岳观默许下作威作福的一干行径,早已使得城中怨声载道,只是那刘冲确实有些天赋在身上,是以对其家人的恶行,庄奉淳等人也是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一直未曾出手管制。 但今日却不一样了。 他想起方才静修打坐时,一道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叫他赶往城中北街刘家。这手段与传闻中的神识传音很像,一时叫庄奉淳还有些不敢认,毕竟元神之术乃是凝元大修士所施用,这般修为便是放到圣陀天宫内,也能排入长老之列。 刘家怕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朝踢到铁板上去了! 他冲岳道人讥讽一笑,半句话都不欲与对方说道,只窃喜着把拂尘一甩,揽到臂弯之中。 岳道人却以为今天乃圣陀山之人作怪,当即便要冲上前去质问一番,还未等他抬起脚来,慈济堂中却是有人出来了。 “既然人都到了,便趁此机会把这乱事理清了断了罢!”赵莼抱着木匣,化用神识一催,便使其中几页旧纸浮到空中,“此乃二十年前购得土地的地契文书,以五十载为年限,如今才过了不到半数,有人若要强买强卖,欺上那老弱妇孺,便合该赔上性命。” “至于你,”她冷眼向岳道人望去,哼笑道,“以修士之身助纣为虐,使凡俗百姓民怨四起,此有违天理所缚,自也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