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珲英择徒,季宏儒本以为夔门洞天早已上下打点完全,池藏锋又是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莫说各界分宗,便是主宗弟子也未有能动摇其胜算之辈,两相合计,夺魁之人除了他怕是不会有旁人。故而季宏儒对此兴趣不大,也就不曾前去一看。 等到后来从他人口中了解,重霄分宗出了一匹黑马,竟以分玄修为力压群雄,在最后剑术相争之际,连池藏锋都不是其对手时,择徒大会已然随着亥清大能的插手而结束。 再之后,便是池藏锋拜入珲英门下,这名为赵莼的人直被亥清收为关门弟子的消息传来。 拜师典礼上,季宏儒与各长老同席,曾远远望上赵莼一眼,只觉此人有超乎寻常弟子的沉静,锋芒内蕴而不失意气,倒是与亥清曾经的那位弟子差别极大! 斩天尊者朝问,此位曾经的大道魁首,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即便纵横一方,压得无数天骄低头折腰,亦随着英年早逝,逐渐在新一代弟子记忆中消却。但如此一位英杰,诸位长老却多是对其敬而远之。 掌门仙人称其乃“性邪而形正”,若一朝失控,往后或有大祸患因其而生,是以天下修士虽景仰其实力,却不敢轻易下定决心追随此人,而便是在昭衍中,也只得亥清在内的零星数人,愿意与之亲近。 此般情形虽在斩天成就大道魁首后有所改变,但未过多久魔渊动荡,斩天身死其中。当年因此悲恸遗憾者固然有之,可闻听其死讯而暗有心安之感的人,怕也不在少数。 故而不仅是季宏儒,连宗门诸多长老大能在内,在未见得赵莼时,都为亥清门下新徒提着一口气,直至瞧得其真容,见之眉眼清正,有钟灵毓秀之神姿,却无半分恣意邪佞,这才心中舒缓。 昭衍底蕴强大,大道魁首乃是锦上添花,是以暗含隐患的魁首,实非门中众人所愿。 季宏儒暗自喟叹几声,方遁入三重天内,直往得坤殿而去。 他早知赵莼资质不凡,却也想亲眼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天资,能叫亥清大能看重,收之为关门弟子。 得坤殿,萃英堂。 往来弟子与仆役云集于堂内,问询招待声不绝于耳,此刻忽见天际遁光一现,犹如电闪般穿进堂中,俄而待遁光消却,当中人影显现,却是位身形不算高大的中年男子。其面庞阔方,浓眉大眼,端的是一脸肃容,驻足往四周一扫,气势直令堂内修士皆不敢妄动半分。 堂内修士定眼一瞧,顿时色变,此人不就是这一甲子理得坤殿诸事的长老季宏儒? 这等强者今日又是为着何事前来? 不过不多时,季宏儒便开口言道:“赵莼何在?” 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多的是,便在宗门之内,按此名姓也能抓出一大把来,可众人却不作此想,忆起近年来在门中声名赫赫的赵莼,就当只有那一位了。 “是真阳上清洞天的那人,她如今竟在得坤殿么?” “不知是何等人物,能叫洞虚修士瞧中,我等确是比她不得,今日也可开开眼了。” 季宏儒对窃窃私语之声充耳不闻,目光锐然定住,见一分玄境界的女修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其一身天水碧色衣衫,气息平和沉稳,若说拜师那日还有金红袍服添其锐气,今朝换了寻常打扮,倒更显得神光内敛,有返璞归真之相了。 而若不是季宏儒早就熟悉她面容,一时要从如此多的弟子内找出她来,怕也极为不易。 “你要修《太苍夺灵大法》?”他开门见山,见赵莼点头应声,便又问道,“那《汲灵术》你可修成了?” “不敢轻易叨扰季长老,弟子事前已是做好万全之策,才来得坤殿寻法。”赵莼淡淡一笑,答道。 说罢她伸出手来,指尖上缓缓凝就一处小小涡旋,周遭灵气顿时闻风而动,向内裹挟而去! 这一施为,叫季宏儒连忙出手将那涡旋打散,面上汗然,又于心中暗道,好胆大的弟子,这门法术如何能轻易使出,到时出了岔子,亥清大能只怕要唯本长老是问了。 他却是不知,赵莼在下界与人搏杀之时,曾连续两回施用《汲灵术》,最后死里逃生,对此术的感悟却更上一层楼,可达到收放自如的程度。而季宏儒所担心的,无非是汲灵术难以主动遏止,以至反噬赵莼自身,倒是关心则乱了。 “你既已修得《汲灵术》,今日本长老便为你考核一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你是亥清大能门下弟子,本长老也不会因此对你有所宽容,不然便是害了你,而此回不成,下回想要再次考核,就只能等到成就归合之后了。”季宏儒一番话也算仁至义尽,《太苍夺灵大法》若不符门槛要求,对修士反而有所损害,他作为门中长老,自要对弟子负责。 赵莼明晓此理,心知季宏儒此言并非为难,便笑应道:“无妨,季长老循例考核就是,弟子绝无怨言。” 见此,季宏儒轻“嗯”一声,负手转身时,又示意赵莼跟上。 两人前后离了此处,余下的一干修士才敢大声言话,其中不乏“这便是那赵莼吗,怎的瞧上去与寻常弟子也没什么区别?”“如此看来,却有些平平无奇,不像是有什么出众之处的模样。”“尔等又能瞧出个什么,洞虚修士看中的弟子,怎会是平庸之辈。”之类的言语,引得萃英堂中极是热闹。 又因得知赵莼今日是为《太苍夺灵大法》而来,众人早就知晓此法难度甚高,此番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去瞧个真切,看这亥清大能的关门弟子,究竟能否考核通过。 故而季宏儒与赵莼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修士个成群结队,嘴上喊着“瞧瞧去,瞧瞧去”,旋即往考核之处走。他们固然不得轻易打扰,但远远观望一番,还是能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