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背负双手，远眺云遮雾绕的山河。</p>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p>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p>
陈平安感慨道：“已不知多少年未来过这人间了。”</p>
“山河依旧壮美，世事仍是炎凉。”</p>
“我这一生，注定老死山间。”</p>
张雪：“先生也是多愁善感之人。”</p>
陈平安：“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p>
张雪：“当然是夸啊。”</p>
齐庆疾：“别学你师父，明面一口一个陈兄，背地里叫我‘姓陈的’。”</p>
张雪：“……”</p>
“丫头，”</p>
陈平安压低声音，询问道：“你觉着太平这孩子咋样？”</p>
张雪：“各方面都很好，而且救过我两次性命，就是……”</p>
“怎么说呢，心思太重。”</p>
“不对不对，是心里装着太多东西。”</p>
“就像我师父一样，极少关心今儿的天蓝不蓝，云白不白。”</p>
“春夏秋冬，花红柳绿，从不在他们眼中。”</p>
“师父总会垂着脑袋，我知道他不是在打盹。”</p>
“至于太平，总喜欢咬着一根草，躺在地上，若无人打扰，他能躺一天不带动弹的。”</p>
“也不知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p>
陈平安略作沉吟，再问：“丫头，你喜欢太平吗？”</p>
张雪瞪大眼睛：“陈先生，我还小，而且……我不接受姐弟恋。”</p>
陈先生：“你这丫头，做啥春秋白日梦呢，不是这种喜欢。”</p>
“是那种你师父对你，还有那只小狐狸，那种家人、亲人的喜欢。”</p>
张雪认真思考了一会，轻点臻首。</p>
陈平安：“太平这孩子很可怜，他能不远数百万里来寻我，证明玄秦韩家已然灰飞烟灭，就剩他这一根独苗。”</p>
“我今寿元所剩无几，道消后无人护他。”</p>
“所以我想让你师父收他为徒，做你师弟。”</p>
“可你也知道，你师父近十年来，也只收了你大师兄与你。”</p>
张雪：“明白了，先生这是想让我去求师父。”</p>
陈平安点点头：“你与你师父一样聪明。”</p>
张雪思量片刻：“先生，我会去求师父的，不过不会死缠烂打。”</p>
“师父收了最好，就算不收，先生你下了地府后，我也会好好守护太平。”</p>
“救命之恩如山岳之重，还是两次，先生您安心上路吧。”</p>
陈平安：“不愧戏匠教出来的徒弟，讲话如出一辙的难听。”</p>
张雪：“先生错了，语言这门艺术，我是跟您学的。”</p>
陈平安：“你我当为名师高徒。”</p>
——</p>
旭日东升。</p>
韩香辞别陈平安与张雪。</p>
“先生，雪姐姐，你们且先行。”</p>
“来此大殷大半月有余，只顾着赶路，如今我想真切看一看底层百姓们。”</p>
张雪轻声道：“太平，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你要保护好自己，早日来伏龙镇。”</p>
少年点头：“好。”</p>
目送两人一鸟冲天而去。</p>
少年放了军马，独自一人，一脚一步，于明媚阳光中渐行渐远。</p>
——</p>
元灵九年，九月十六。</p>
肃州与中州交界处。</p>
崇山峻岭一隅。</p>
飞了一天一夜的陈平安与张雪，正躺尸草地上休息放松。</p>
打鼾声突然消失。</p>
狂风猎猎中，蠢鸟狗蛋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双翅一震，扶摇直上。</p>
只数息便消失在天际尽头。</p>
陈平安与张雪对视一眼。</p>
愕然道：“这蠢鸟发什么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