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p>
缓行间，张雪忽然察觉不对劲。</p>
停下脚步后，回头望向远处营帐连绵成片的军营。</p>
却见占地面积极宽极阔的校场上，黑压压满是星罗棋布的列队兵卒。</p>
“怪不得没听见操练呼喝声。”</p>
“他们要去哪儿？要做什么？”</p>
“提前与云梦开启朝战？！”</p>
张雪耳畔，只有旌旗猎猎声传来。</p>
听闻不到一丝一毫人声。</p>
大营上空，肃杀之气汹涌激荡。</p>
少女眉头微皱，收回视线，往百十丈外的拒仙城南门走去。</p>
不经意间一个抬眸，望见巍然矗立的城头上，站着一袭白衣。</p>
少女认得，那是拒仙城三军统帅。</p>
镇北王殷恒。</p>
少女眼神闪烁，心头不安愈发强烈。</p>
“这位王爷……究竟要做什么？！”</p>
——</p>
两刻钟后，少女匆匆回到悦来客栈。</p>
于后院找到正在劈柴的少年。</p>
“李亭，看在你那颗鸡蛋，和一口一个姐姐的份上，现在马上去找你爹娘。”</p>
“你们一家三口只需带上细软，即刻离开拒仙城，逃得远远的。”</p>
看着面色焦急的张雪，少年微微一怔，“逃得远远的？为啥啊姐姐~”</p>
“天快黑了，一会儿就是饭口，爹娘正在准备食材呢，要不等明天再说？”</p>
张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p>
毕竟屠城只是少女猜想。</p>
猜对了，可救少年一家三口性命。</p>
猜错了，便是信口雌黄戏耍人。</p>
别到时耽误人家赚钱，少年爹娘一气之下将少女告到军营。</p>
污蔑三军之罪，那可是要被砍头的。</p>
张雪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不战之约迫在眉睫，你们一家三口总是要离开拒仙城南下避难的。”</p>
“早走晚走都是走，姐姐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走。”</p>
少年显然没将张雪的话放在心上，“姐姐，放心吧，等晚些时候不忙了，我会与爹娘商议的。”</p>
“唉~”</p>
张雪轻叹一口气，转身往不远处的小院走去。</p>
看着少女高挑背影，少年不由咧嘴一笑，“姐姐在担心我呢！”</p>
……</p>
地平线上的大日，只剩最后小半轮。</p>
如金如血的夕阳，洒在镇北王殷恒的白衣上，霎时便朦胧出淡淡血光。</p>
两位正印将军，数十位虎背熊腰的悍卒离得远远的。</p>
至于殷鸿，踮着脚尖，趴在城头，东张西望。</p>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喽。”</p>
“包子，刚出笼的猪肉大葱馅包子。”</p>
“馄饨，热气腾腾的馄饨，三枚铜板一碗。”</p>
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p>
妇人们挎着菜篮，蹲在菜摊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p>
花甲之年的老妪坐在树荫下拉着家常，夕阳光幕下，飞溅出去的口水清晰可见。</p>
古稀之年的老翁坐在台阶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股又一股烟雾袅袅升空。</p>
孩子们嬉戏打闹，有玩老鹰捉小鸡的，有玩捉迷藏的，有玩踢毽子的。</p>
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p>
一刻钟后。</p>
大日彻底沉沦。</p>
天色渐渐黯淡。</p>
妇人挎着满满一篮子菜，脚步匆匆，想尽快赶回家准备晚膳。</p>
老翁老妪步履蹒跚，孩子们意犹未尽。</p>
每个人都在回家。</p>
晚风吹起衣衫。</p>
负着双手的镇北王殷恒，低声轻语道：“永夜将至……”</p>
“属于你们四百万人的永夜。”</p>
“属于一百多万兵卒，也属于我。”</p>
“此城每个人，都会在永夜中死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