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饿死，露宿荒郊野岭，也要被豺狼虎豹吃掉。”</p>
咬咬牙，男人起身。</p>
翻出地契，走出院门。</p>
借着月华，直往桐丘镇的方向走去。</p>
……</p>
一夜翻山越岭。</p>
旭日东升之际，张庆荣总算来到桐丘镇。</p>
男人轻车熟路，来到小镇西边地界，一处豪华府邸前。</p>
府邸主人唤作萧成，乃拒仙城执掌者，镇北王麾下八百亲卫之一。</p>
张庆荣神色一怔，只因府邸前已排起一条人龙。</p>
无一例外，全是拒仙城兵卒。</p>
张庆荣紧紧攥着地契，耐心等待。</p>
直至烈阳高悬，男人才见到萧成。</p>
萧府客堂。</p>
衣着华美的萧成淡然品着香茗。</p>
张庆荣卑躬屈膝，双手奉上地契。</p>
“萧大人，您还记得我吗？卑职张庆荣，还请您吃过饭呢。”</p>
萧成不发一言。</p>
张庆荣只觉面颊一阵火辣辣。</p>
“萧大人，这是我张家地契，想暂时存放您这儿，换几两上路盘缠。”</p>
“萧大人您放心，等朝廷发了饷银，卑职定将双倍还您。”</p>
萧成不咸不淡道：“张老弟，你应该去典当行，而不是我这儿。”</p>
张庆荣张了张嘴，想说典当行看不上自己家那几亩旱地。</p>
“萧大人，您之诚信，远非典当行可比拟。”</p>
“哈哈。”</p>
萧成肆意大笑。</p>
“张老弟，我名下土地，何止千亩。”</p>
张庆荣神色一黯。</p>
萧成微微眯眼，话锋一转道：“张老弟，走出我萧府可莫于外人言我萧某人不近人情。”</p>
“我家有位炼体境的武道侍从，膝下稚子七岁幼龄。”</p>
“孩子父亲近日有心为稚儿寻一名童养媳。”</p>
“听说你家大女儿生的颇为水灵……”</p>
萧成并未将话说完，可张庆荣已是心知肚明。</p>
姓萧的在县上开了家青楼。</p>
童养媳为假，网罗卖皮肉之妓为实。</p>
“张老弟，考虑好了没有，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p>
张庆荣死死攥着地契，牙齿将嘴唇咬出血。</p>
……</p>
夕阳西下。</p>
张庆荣搭了一辆牛车回到小河庄。</p>
远远地，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儿赤着一双小脚，雀跃着跑来。</p>
“爹爹，你回来啦，娘亲在准备晚膳，咱们很快就能吃饭啦。”</p>
“爹爹，今儿的水，是囡囡用小桶一桶桶提回来的。”</p>
“大黑也被囡囡喂得饱饱的。”</p>
“爹爹，我想下地，可娘亲不让。”</p>
张庆荣突然蹲下身子。</p>
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掌，揉了揉女儿小脑袋，又捏了捏没有半两肉的脸蛋。</p>
“爹，你咋哭啦，是囡囡惹你生气了吗？”</p>
男人怎么也止不住眼眶滑落的泪水。</p>
渐渐地，泪水模糊了视线。</p>
男人也看不清女儿的小脸。</p>
……</p>
元灵九年，三月十九。</p>
萧家一位侍从带走了女孩。</p>
骏马上，小女孩冲土地里锄地的男人挥舞着小手。</p>
“爹爹，囡囡走啦。”</p>
“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去啦。”</p>
女孩开心极了。</p>
从未想过自己竟值那么多钱。</p>
“爹爹，要常来看囡囡呀。”</p>
“带着娘亲和妹妹。”</p>
地里，男人一直抡着锄头。</p>
他始终不敢抬头。</p>
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顺着眼角，直往黄土里落。</p>
女孩消失于明媚春光的翌日。</p>
张家男人怀揣卖女的碎银，辞别了妻子和小女，北上拒仙城。</p>
从此。</p>
他再没有看见过大女儿那张笑脸。</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