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巳时初刻， 御书房， 朱元璋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 虽是第二遍读林氏日记的最新内容了， 但依旧火冒三丈， 嘴里不停地破骂， “什么叫咱不讲武德?” “什么老狐狸？” “竖子，咱乃君父，尽在日记里编排咱，咱迟早收拾你！” 每一次看到日记里，这些调侃他的句子，朱元璋都要冒一次火，也一次都对林豪动了杀心，但都忍了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骂了一顿撒气之后，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润喉。 思量着日记中的要点内容， 【他那些田产，庄户，这么多义子，是还没查完，还是压根不知道查。】 查蓝玉的事情，咱布置下去已经那么久了，可蒋瓛那边是迟迟没有动静， 说是已经根据常家小子密信的线索往下挖了， 可是挖了这么久，也没个回音。 难道真的如林小子所说，就没查对方向？ 这蓝玉虽是家大业大的， 这么多田产、农庄，养了那么多庄户，还收了好些个义子， 咱的确是有所耳闻， 不过这里面真的会有大的问题吗？ 毕竟他是公爵，很多东西都是咱封赏他的。 不过林小子既然提到了，这就该去查一查。 这锦衣卫办事是越来越不利索了， 蒋瓛传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到。 就在朱元璋准备摇铃，喊人进来问一下情况时， 外间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开门声紧接着响起，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侍太监走到内间，说道。 “皇爷，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奉召求见！” 朱元璋皱着眉头，说道。 “传！” 随侍太监躬身领命退出内间。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蒋瓛姗姗来迟，跑到案桌前下跪行礼， “臣奉召来迟了，陛下恕罪！” 朱元璋翻看着手里的奏折，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也知道自己迟了，知道这么着急召你过来，要干什么吗？” 刚才急匆匆地赶过来，已经冒了一点汗， 现在皇帝短短的一句问话，就让蒋瓛如坠冰窟，感到自己的后背发凉。 “臣知道，陛下是要问凉国公的事。” 朱元璋放下奏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还不赶紧说！” 蒋瓛深吸一口气，用略微颤抖的语气说道。 “臣等有罪，目前还在查凉国公、开国公府和他们军中旧部串联的情况，估计。。。” “估计还要十日左右就会有消息。” 蒋瓛知道自己的答案，朱元璋是绝对不会满意的，说完他直接跪伏在地。 果然不出所料，“砰”的一声，朱元璋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混账东西，” “查那些文官，学界百姓你们一两天就全部办完了，各式各样的‘证据’都一应齐全，” “让你查个蓝玉，都快过去二十日了，你们锦衣卫是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蒋瓛心里有苦难言， 这没有根基的文官、百姓能和蓝玉比么， 办他们这些人，锦衣卫随随便便查到点东西，甚至无中生有，都可以当罪证， 可蓝玉不一样啊，堂堂公爵，根基深厚，这证据他们可不敢无中生有，以免给自己惹上麻烦。 “陛下恕罪，臣回去一定加派人手，继续严查，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呈上来。” 朱元璋听到蒋瓛没有讲出什么好办法，怒意更盛，斥责道。 “混账东西，就知道欺软怕硬。” “你们这样查，得查到什么时候。。。” 见蒋瓛身体几乎都快贴地了，也懒得继续训斥了。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换个方向，军中的情况查起来不容易，那就从他产业里，还有周边的人去着手。” “他那些田庄，产业，还有他那些义子们，从这些地方着手。” 蒋瓛闻言，头微微抬起，瞄了朱元璋一眼， 从蓝玉周围的人去查，这是查贪污舞弊的路子啊， 想通过这些证据去扳倒蓝玉？只怕力度不够啊？ 转念一想，圣上都这么说，我只管查就是了。 查这些东西可比军队层面的串联简单多了， 蓝玉和他义子们的产业情况，甚至朝廷百官的家底情况，锦衣卫可都都是有底的， 等把这类证据呈上来，怎么拿证据说事，估计圣上自有主张。 “臣明白了，臣这就安排人往这个方向查。”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蒋瓛说道。 “抓紧时间去办吧，咱可不想再听到你的推脱之言。” 蒋瓛用力磕了一个响头，赶紧表态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快办好！” “将证据呈交圣裁！” “臣这就去办，臣先告退了。” “赶紧去吧！” 听到朱元璋的话，他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 同一时刻， 秦淮河上， 林豪让船工把躺椅搬到画舫的露台上， 他优哉游哉地靠在躺椅欣赏着两岸的风景， 昨日他要的火锅用具，已经由小船送了过来， 画舫上的小厮，已经将小炉子已经支起来，炭火火锅已经烧开， 一名侍女正在往里面添置食材，并将煮熟的食材盛到碗里， 由另一名侍女将它端起放到餐盘上，送到林豪身旁的小桌上， 林豪起身开始大快朵颐， 这才是生活啊， 要不是为了一个官身可以护自己周全， 我才懒得做这个官，摸黑上早朝， 老朱自己勤政，还要逼着所有官员跟他一样， 在洪武朝做官，一年之中只有春节、冬至还有他老朱的生日，这三天可以放假休息，除此以外，根本就没其他假期。 最近当差是越来越难受。。。 林豪摇摇头，赶紧把思绪转回来， 我这是在放假呢，不是在放“贱”！ 怎么又想到衙门里的公务了。 还是好好享受当下无人打扰的惬意。 突然，“砰”的撞击声响起， 画舫一阵摇晃， 由于林豪是坐着的，他只觉得一阵晃动， 不过小桌上的碗幸亏有侍女看护着，没有掉地上。 他那心爱的炭火火锅却是撒了一地。 林豪心痛之余转头发现，画舫侧边位置，一艘巨型画舫正和他们贴在一起， 怎么回事？ 撞船了？ 这种事情都能碰上，这么宽的河面咋都能碰上。 可惜了，我的顶级炭火火锅，又要重新煮了。 这时，却听见对面巨型画舫上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林豪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一群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女，正站在对面画舫的露台上， 朝他的画舫这边张望着。 而为首的年轻男子，正左右各搂着两名年轻女子，带着醉意朝着他这边大声破骂道。 “怎么回事？” “这不长眼的画舫哪里来的？” “敢挡本公子的航路？” “找死！” 那边一个家丁打扮的随从，朝着年轻男子，躬身说道。 “回田爷，好像是一艘包租用的画舫。” 蓝田平日嚣张惯了，才不管对面画舫是干什么的，对着家丁吩咐道。 “你去，教他们做人！” 家丁得了指令，转身走到舷边， 大声说道， “叫你们主事的人出来，恶意行船，撞了我们的画舫，” “总得给个说法。” 林豪闻言眉头一皱，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遂指着那华服年轻男子，张口大喝道。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等胡乱行船，无端冲撞我们。” “还派恶仆出来倒打一耙，” “你还有理了？” 大型画舫上众人闻言顿时错愕，居然还有人敢指着他们说三道四？这人不纯纯地自找死路？ 纷纷转头看向为首的蓝田， 而蓝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搞得一愣， 身为蓝玉义子的他，在外面哪里受过这样的指谪，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脸色开始阴沉，正欲发作， 却见画舫主事从舱内跑出来，一下就认出了蓝田，立时朝着对面躬身张口道歉。 “是我等行船没有及时避让，” “不小心冒犯了蓝大爷。” “望蓝大爷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