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诏书是给贺令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川贺氏之女贺令姜,聪慧果敢,不让须眉,于姚州一役中立下大功。着即封为县君,封号安阳,钦此!”
传旨的内侍收了诏书,奉至贺令姜面前,笑眯眯地道:“安阳县君,接旨吧。”
贺令姜微微垂头,双手平展着抬起:“谢圣人洪恩。”
内侍将诏书放置她手上,而后将她扶起,笑着又说:“圣人说了,安阳县君身怀玄术,有大才,当大用。不日县君跟着贺公一道入京,便可入不缘司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皇帝又突然下诏封她为县君,原来是想着用她呢。
一个五品县君,空有封号,却未言食邑,可在许多人眼中看来,已是天大的恩赐。
皇帝怕是想用她入不缘司彻查神宫,毕竟她剑斩神宫张宿星使,又诛杀宫使朱雀,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这般锋刃的刀剑,又怎可弃之不用?
用她来剑指神宫,正好。
且她坏了神宫大计,那神宫怕是恨她正恨的牙痒,凡她所到之处,未必不会引来神宫之人的报复暗杀。
如此一来,正好能露了线索踪迹给不缘司。
皇帝当真是打得好主意,不仅用了贺相山,还要连同贺令姜一道用起来,让这父女两人顶在前面,与神宫势力缠斗,自己则高居上位,静看大周官场沉浮,坐收渔利。
一个御史中丞,一个安阳县君。
他就这般将东西明晃晃地摆在你面前,你贺氏不是想要起复吗?我给你机会。
与你高官厚禄,与你名头荣耀,但同样地,你也得甘心以身做刀,为我所用,能助我破局杀敌。
至于事了之后,会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便又是另一场盘算了。
他不会说,贺氏也不会问。
贺令姜自小随师父漂泊江湖,四处游历,从未觉得厌倦过,也不曾想过要去争夺什么名利来。
否则,以他们二师徒之能,在天下玄门间闯出一番天地,不是难事。
自从贺七娘子的身躯中醒来,到如今真正做成了一个人,贺令姜亦曾未生出什么雄心大志过,如今却成了人人艳羡的县君,更是得皇帝亲许入不缘司。
这一瞬,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路,好似在都在竭尽全力,争着天道之中的那份生机。可反过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它牵动,一路推着往前走呢?
那些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想要做人的渴望,欲要复仇的隐念,虽然未曾被她宣之于口,却一直蛰伏在她心中,似是宿命一般,推着她一路往前,化了贺氏之险,查了南山私采,探了银生宝藏,亦解了姚州之围。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深入其中,走得越来越远,亦陷得愈来愈深,再不是那个只要轻拂衣袖便可立时抽身而去的萧姮。
而今,命运又摆了一条路在她面前。
这条路上,有危机,亦有机遇,有束缚,亦需担当,是素来自在的萧姮不曾走过的一条路。
可如今……
贺令姜垂眸,瞧了瞧自己手上的诏令,又抬头看向内侍那张含笑的脸,眉目微弯,而后缓缓开口:“多谢圣上赏识,贺氏令姜,定不负圣望。”
(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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