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警队出来,阳光明媚,赵小禹心中却是一片灰暗。 魏警官不允许他去看守所探望九妹,说是法律规定,犯罪嫌疑人在判刑之前,不能会见家属,他只能买了一本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委托魏警官交给九妹。 在农村长大的九妹,吃苦耐劳,干活利索,却有着一颗文艺的心,很有点才女特质,她会打算盘,会写毛笔字,钢笔字写得更是一绝,爱好文学,尤其爱读诗,从唐诗宋词到现代朦胧派,她都能如数家珍。 她格外喜欢徐志摩、戴望舒、顾成、舒婷这些现代诗人的诗,其中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是她的最爱,倒背如流。 赵小禹在书的扉页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九妹别怕,九哥来了! 魏警官把这些字反反复复地研读了几遍,确保没有隐藏重要情报;又把整本书反反复复地翻了几遍,确保无夹带,才答应赵小禹,帮他转送。 魏警官也不告诉他,那个获救孩子家里的任何信息,他也就无从知晓,那家人到底是敌是友,是要知恩图报,还是要恩将仇报。 赵小禹忽然害怕起来,如果九妹因此坐牢,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不能坐以待毙! 在出租车司机的带领下,赵小禹在法院旁边的胡同里,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 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张姓男律师。 张律师未语先收费,收过咨询费后,听了赵小禹的讲述,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陈慧要么犯了法,要么没犯法,要想进一步确认,就必须要见到陈慧本人,所以张律师建议赵小禹请他做代理律师,在案件侦查期间,代理律师是可以会见犯罪嫌疑人的。 魏警官说过,陈慧可以请律师,可以自己请,如果自己不请,也可以由法院指派,此时的赵小禹有点不信任他们,还是自己请吧。 花了一笔钱,办理了委托手续,张律师跟着赵小禹去了刑警队,申请调看两边火车站的监控,对此,魏警官嗤之以鼻。 “你以为这是拍港剧呢,到处都有闭路电视吗?那边的火车站只有三个摄像头,一个在进站口,一个在检票口,一个在站台上;这边火车站有四个,多了一个出站口的,覆盖面积极其有限,而且画面模糊不清,两边我们都查过了,不能确定陈慧在案发时间段,是否离开过火车站。” 张律师又要求见相关证人,那个获救孩子的家人,已经羁押在案的燕刚,魏警官拒绝了他,说案情保密需要,暂时不能会见。 张律师又要见陈慧,这回,魏警官思索了一会儿后,同意了。 看守所建在远离市区的一片旷野上,四四方方,阴气森森,像一座古墓,高大的围墙上挂着电网,四角的岗楼上,分别站着一位抱着冲锋枪的武警战士。 看到这阵式,赵小禹心乱如麻,孤苦无依的九妹,在这与世隔绝的高墙之内,将会是何等的煎熬? 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被关在里面的是自己,他自信自己的心理足够强大,即使身处绝境,也能每天过得乐乐呵呵。 他本想跟着张律师混进看守所去,显然他低估了看守所的安保,他连第一道门也进不去,他恳求那里的管教,甚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家全然不为所动。 坐在看守所门前的台阶上,等了一个来小时,张律师终于出来了。 张律师说,陈慧只承认拐卖了李玉,她拐卖李玉,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并没想过要挣钱;不承认偷过那个小孩,那个小孩确实是李玉偷的,别的情况,也和她向警方供述的完全一样,她没说谎。 赵小禹自然相信九妹没说谎,略微宽些心。 “但是,”张律师说,“法律是讲证据的,目前的一切证据指向,都对陈慧不利。” “有什么办法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李玉,而且李玉愿意承认,那个孩子是她偷来的,陈慧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带了一下货,当然,李玉和她表哥燕刚如果有前科,将会让他们的嫌疑提高一个等级,那么,陈慧的嫌疑就会降低一个等级,但是,我前一阵子和魏警官聊过,这两人以前都没被警方打击过,所以,我们还有一条出路,就是找到以前被他们拐卖过的人,证明他们有罪。” “你能找到李玉吗?”赵小禹问。 张律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你能找到被李玉拐卖过的人吗?”赵小禹又问。 张律师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放了一顿什么屁!”赵小禹急得在地上转圈,“我问你,假如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李玉,是不是这个罪名就要由我妹妹来顶了?” “这个,不好说。”张律师闪烁其辞,“律师的职权有限,不是什么都能查的,再说,法律的弹性很大,法官判案,也存在着很大的主观性。” 望着看守所戒备森严的门禁,赵小禹不由想,这里边到底关着多少和九妹一样无辜的可怜之人? 此刻,他真想化身为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从天而降,带着九妹远走高飞,或者像孙猴子那样,来一次大闹天宫,搅他个天翻地覆。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寻找李玉,虽然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但只要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要不遗余力地试一试。 那个奇丑无比的背锅子钉鞋匠曾说过,假如李玉不跟他过,他就把她带到山区老家去,他既然来到这个城市谋生,就说明他的老家距离这个城市不远,也许就是这个城市下属的一个山区。 那么,只要把这些山区都找一遍,就极有可能找到那个钉鞋匠。 对,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