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走后的第二天下午下班,老八陈子义把赵小禹叫到他租的房子里,撩起床单,从床下搬出四箱未拆封的“喝点小酒”。 赵小禹有点纳闷,因为他正准备着手调查这件事,四箱酒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此风不可长,而且九妹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说老七送给老四两箱酒,但老七从未买过酒。 奇怪的是,库房里的酒不少反多,一时倒不知从何处下手。 爷爷刚殁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很糟,加上很忙,所以暂时把这事搁浅了。 陈慧考上大学让他的心情大好,正好这两天得空,他准备让各地的销售员整理一下销售报表,全面盘一下账,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预感到,公司的账肯定出了大问题。 这时陈子义主动交出四箱酒,倒令赵小禹很是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陈子义找来一把水果刀,将酒箱上的封条划开,打开盖,拿出一瓶酒,结结巴巴地说:“小,小禹,你看这酒,是,是不是真的?” 赵小禹吃了一惊,急忙接过酒瓶细看,“喝点小酒”包装简单,也没有防伪标志,单从表面上看,不像是假的。 他拧开盖,闻了闻,抿了一口,奈何他对酒没有研究,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喝点小酒”刚上市,卖得虽然还不错,但也只是限于本地市场,比起那些名酒来,还差得远呢,应该不会有人仿造。 “是,是真的。”陈子义解答了他的疑问,“你现在明,明白库房里的酒,为什么比,比账上的酒多了吧?” 赵小禹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陈子义说,在赵小禹回农村办丧事的那几天,有一天,双家县办事处的人打电话到公司催发货,说是马上要断货了,销售公司的跑外货车只有一辆,急切间调度不开,陈子义心想,反正自己闲着,不如开着面包车先送过去一批救急,反正双家县也不远。 他从酒厂库房拉了一百箱酒,送到双家县的办事处,正要返回时,有点饿了,就找了家饭馆吃饭,吃饭的途中,他随意从桌上拧开一瓶“喝点小酒”佐餐。 当时饭馆里只有他一个客人,老板很清闲,就坐在一旁的桌子前,问他:“这酒怎么样?” 做为公司员工,陈子义自然要维护公司产品的声誉,伸出大拇指赞道:“非常好,我很爱喝,基本上每顿饭都要喝一瓶。” 老板马上来了兴趣:“那你不带两箱回去?” 陈子义想说,我就是送这酒的,享受内部价,比你这里便宜多了,但他这话尚未出口,老板又说:“我们有内部价,很便宜的。” 陈子义产生了好奇:“多少钱?”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两块,但你至少要买一箱,单买还是三块。” 陈子义不禁纳罕,这个价格确实便宜,竟和内部价是一样的,但也和饭馆的上货价是一样的,老板卖这个价,那就一分钱也赚不到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殷勤地推销呢? 他图什么呢? 这就奇怪了。 陈子义进一步试探:“那要买两箱呢?” 老板想了想说:“一块九吧。” 陈子义就更奇怪了,老板不赚钱尚能说得过去,赔上钱卖就匪夷所思了,除非酒厂是他家开的。 他又问:“四箱呢?” 老板又想了想:“一块八。” 他再问:“十箱呢?” 老板笑笑:“最低只能是一块八,有成本管着呢。” 当时陈子义以为是假货,但也不便当面说破,便买了两箱,拉回家后,一直放在床底,心想等赵小禹从农村上来,让他鉴定一下。 赵小禹办完爷爷的葬礼回来,陈子义看到他憔悴不堪,又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就没忍心给他添乱。 过了几天,见他的状态稍好些,正要说这事,他却把自己叫到办公室,先是询问李晓霞的事,后又说什么员工喝酒也要购买之类的话,似乎对自己很不信任,当时陈子义有点生气,就又没提这事。 这几天,陈子义问过县城的饭馆,公司并没有给他们“批发酒”的权限,你如果买得多,适当可以优惠一半毛,绝没有两块钱一瓶的,更没有一块八一瓶的。 陈子义又去了一趟双家县,发现那里很多饭馆都能买到两块钱一瓶的“喝点小酒”,两箱以上,一块八。 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奥妙。 前几天在县城送酒时,他看到一家饭馆的老板将“喝点小酒”的空瓶都收了起来,甚至连顾客扔进垃圾筒里的空瓶都捡了出来,他好奇,问老板捡这个干嘛,老板说:“你们不是要回收吗?” 陈子义从未听说过公司回收酒瓶的事,细想一番,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回收了“喝点小酒”的空酒瓶,然后灌装了别的酒再销售。 赵小禹听完,皱起了眉头,喃喃地说:“还真有人仿造咱们的酒,咱们的酒这么出名吗?” “不,不是。”陈子义说,“这酒是真,是真的,就是咱们酒厂生产的,只不过没入咱们公司的账,个人把钱拿,拿了,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酒厂的库房归物资科管,不仅存放即将出售的成品酒,也存放纸箱、还未装酒的空酒瓶等,陈子义说,他今天去库房拿货,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空酒瓶。 这些空酒瓶虽然洁净如新,但和新酒瓶还是有点区别的。 第一是没用纸箱包装,就那么散堆着。 第二是有明显的清洗痕迹,有的有划痕,有的酒瓶中甚至能控出水来。 第三是他发现其中一个酒瓶的瓶口有金属箍圈,这个箍圈是在封口时才加上去的,新酒瓶不可能有。 这时他明白了,原来是酒厂内部的人,回收了“喝点小酒”的空瓶,然后到生产线上灌装,再销售到市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