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和九品武者被称为‘先天武者’一样,各种功法,门派,道统,其实内部的对于修行境界的称呼都不太一样。 譬如这种传统神道,李启就知道,他们的修行境界划分是这样的: 不入品时期,分为最开始的心种境,也就是凝练一颗心种,可以感应到信徒。 然后是香火境,正式可以接受祭拜和香火。 之后慢慢积累香火,塑造金身,当金身完成之后,就是正式踏足九品,被他们称为‘金身境’。 接着是身临境,山水境,如一境,神魄境。 到了神魄境,这才算是晋升到八品了。 李启的道途其实也这样,每凝练完一个类型的身中神,他的修为都算是前进了一个境界,书上简述称之为五岳期,四渎期,日月期,元神期,四个境界顺序不固定,看你先进阶哪个都行,但一定得全部弄完才可以。 武道也有练皮,练骨,练筋,练肉,练脏五个境界,都完成,才算是‘先天武者’,也就是九品,之后有练意,练心,炼神三个境界,然后就再锤炼出武道神意,进阶八品,能够被称之为‘神意兼备,心体合一’。 天底下,道途不知有多少,法门不知有多少,此类境界分别也不知有多少,真要一个个的统一换算,那简直要了老命。 所以,才会有大能者将所有的道途全部统一标准,按一到九品来进行划分,这一行为,被称之为‘规范天下’。 可以想象,这一行为有多难。 要做出令人信服的标准,首先第一点就得是要了解几乎所有道途和境界的划分,知道为什么这么划分,然后找出天下间所有道途在不同境界上的共通点。 有了共通点,才有统一划分的前提,也不知道当初做这套事情的大能花了多少时间,才把全天下的道途统计分析完毕,找到了不同境界和道途之间的共通之处。 不过,自此,天下才有了九品分级法。 你在自己的道统内部,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但出门在外,遇到和自己境界划分不一样的,还得是有一个统一的国际标准才好交流。 但很显然,对于一些底层修行者来说,光是九品分级法就已经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李启来说和常识一样的东西,对这些人来说就是难以触及的隐秘。 世界的参差,就是如此巨大。 和这位水神交流之后,对方战战兢兢的记住了沈水碧的气息,然后对李启躬身一拜,拿了报偿,潜入了水中,利用山水传讯,传消息去了。 李启收起断指,小心收藏起来。 这玩意儿可以说是李启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五品存在的身体,说出去都没人信那种,而且对李启来说也是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每次看见这根手指,他都能想到那天,面对咒魔大王和熊杀大王的绝望与无力。 做完这件事,李启再度翻身上马,对老马说道:“走,咱们继续出发。” 老马嘟噜噜的吐了一口气,再度加速,朝着广阳城太守府赶去。 ———————— 几个时辰之后。 天亮了。 李启蹲在城郊的田坎上,目睹着朝阳升起,眉头紧蹙,表情凝重。 老马在一旁啃嫩叶,时不时的扭头来看一眼李启,发现他还是个木桩一样蹲在原地,于是继续抬头啃树上新长的嫩叶。 至于李启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吗…… 还得昨晚的事情说起。 昨晚,李启去拜访了广阳太守。 得知,广阳太守回王都述职去了。 然后他转道去找负责税收和组织生产的广阳司徒。 广阳司徒倒是在,但是他甚至都没和李启说话,直接把李启轰了出去。 然后,他让门房传话,告诉李启,白犀军主将战场抗命,不尊军令,已被撤职,现在正在大牢待审,让李启回去传讯,现在立刻撤军回广阳驻扎,广阳城自有军粮供养。 随即,他就把李启当做白犀军的传讯官,给白犀军下了新的军令,让白犀军抛弃百姓,立刻赶回广阳城。 白犀军的军粮,只让他们自己吃的话,绝对足够赶回广阳城的。 李启再度求见无门,只得退下,来到城外,从晚上一直蹲到现在,一直到太阳升起,都没换过姿势。 一直到有农夫出来锄草松土,看见老马正在啃他家枣树嫩叶。 “那边那个人!干什么呢!?”那老农冲上来,驱赶老马。 老马律律两声,李启这才赶紧起身:“不好意思,大叔,我没看好马,这是赔偿!” 说着,李启赶紧递过去几枚铜钱,先声夺人,把对方气势压住。 接着好一番道歉,这才牵着老马离开。 老马倒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他只啃了嫩叶,又没啃花骨朵,已经够留面子的了! 李启只得苦笑,然后长叹一口气。 思索了一晚上,算是捋清楚这广阳城的情况了。 广阳城,不对……甚至可能是百林国广阳州,下令放弃了所有镇关附近的百姓。 所以,自己在第一次遇到那支有主将的军队的时候,他们身边才没有携带任何百姓,因为他们全部放弃了! 白犀军倒是护住了一部分百姓,但很显然,白犀军的主将为此,亲自前往了广阳城,寻找主官希望能允许自己携带百姓前往。 然而,此举并未得到同意,反而直接被剥职,关押进了大牢。 之后,就是自己遇到的事情了。 大体的事件推理出来了,但李启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广阳城真的养不了那十几万百姓吗?不可能,广阳城绝对有足够的粮食,土地的话,让他们去开荒就好了。 开好的田地或许不多,但荒地那不是有的是? 既然养得起,那为什么不接受? 而且,从广阳城的武备上来看,他们不是缺乏力量,镇关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可以坚守的,为什么要放弃?凭什么? 说到底,广阳州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择抛弃镇关外带百姓的,甚至如果有将军想要救护百姓,还被直接夺职下狱了。 这说明,他们对援护百姓这件事是零容忍的。 李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广阳州为何要如此? 没理由啊。 这是李启最想不通的一点,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既然官方层面上走不通,那李启就得先想办法解决暂时的粮食问题,然后再解决长久的生存问题。 也可以不解决,和广阳城官府的态度一样,放弃掉那十来万人就行了。 不过,很明显,李启做不到。 他不一定非要拼命去做这件事不可,但总得试试,尝试一下有什么问题? 所以,李启牵着老马,再度走入了广阳城,这次没去任何官府所在的地方,而是前往了一座大酒楼。 没有在这里吃饭,他只是跑到酒楼外面,看着送货的人。 此刻正是大清晨的,他在城外待了一夜,太阳也才初升,天边还有薄雾,正是鸡鸣之时,整个城市还没有活跃起来,但已经有人开始劳作了。 最先开始劳作的那批,就是来送货的。 每天,各大酒楼,画舫,以及各大府邸这些地方,都会有人送来新鲜果蔬,肉食,以供应一天的买卖。 李启准备看看这些送货的人来自何处,找一找广阳城的粮食蔬菜集散地。 这并不难办,粮食集散地本身就是公开的,甚至还会有附近的居民进去买菜之类的。 李启通过这些送货的粮商,很快找到了这个地方。 广阳城的粮食集散地。 超过十万石粮食在这里聚集,仅这里一天的吞吐量,就足够李启所需要的所有粮食。 当然,那建立在整个广阳城都饿一天的前提下。 不过,如果做好调控的话,就可以在不影响任何人的前提下满足需求。 李启蹲在路边,看着集散地不断将粮食运进来,运出去。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足够大的粮队。 足够大,这点很重要。 然后,他开始在后面跟随着这个粮队,想看看这些粮队的粮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按照李启所熟知的百越人情风土,这些运粮队,背后都是做这个生意的帮派,或者叫利益团体。 这些团体,以功法为核心,凝聚成一体,然后服从于更高一阶的团体,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往上面拔,一直到拔高到真正的修行者层面,才终于散开来,形成了另外一种社会形态。 所以,只要能一层一层的往上追溯,应该就可以找到广阳城粮食的最终的产地。 找到那个之后,再想办法和对方交涉,这样来解决粮食的问题。 这是李启的想法,所以他现在正跟着粮队走。 只是,走着走着,走出了城,拐过几条河,绕过几座山,突然,粮队停了下来。 里面走下来一个魁梧壮汉,走出来,来到车队后面,拱手说道:“不知是何方好汉?总是跟着我们是为何?是没了生计,还是生了歹心?” “若是没了生计,大家都在江湖上混,都不容易,这边有十金买路钱,留给兄弟们买酒喝,大家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若是生了歹心,我金浪门也不是好惹的!你大可以来试试!” 说话间,他一只手拿出一个装着金子的袋子,另一只手猛的拔出腰间的弯刀,挥出一道刀风,直接将路边一块大石从中劈开,威力不小。 李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 虽然此刻他是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的,但实际上,他的人身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融洽在一起,隐隐有一种和万物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自身的气息极大程度上的被削弱了,虽然不至于隐身,但只要藏好身形,是很难被通过感知气息的方式察觉的。 起码李启觉得这帮人不行。 但是,居然被发现了。 李启皱眉,走了出来:“诸位,我并无恶意。” 那中年壮汉看见李启主动走出来,而且只有一个人,明显松了口气,他拱手说道:“好汉跟着我们少说有两刻钟了,这般说法恐怕不好取信于人啊。” “我金浪门是做正经生意的,与道上朋友虽没有多少瓜葛,但也曾和黑山蜂有过两杯酒水的缘分,规矩都懂,好汉不必遮遮掩掩。” 李启表情尴尬,干咳了一声:“咳咳,我真不是截道儿的,如若不信,我证明给诸位看。” 说完,李启伸出手,轻轻往前一指。 倏忽一下,两条金线眨眼之间绕着整个车队环绕了几遍。 不过一息时间,金线就前进了足足五里的距离,绕着车队附近的树林和石头飞了两三圈。 金线在空中凝而不散,闪闪发光,绚丽非常。 然后,金线的源头重新飞回李启的体内。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息时间过去,金线缓缓褪去,消散无踪。 轰隆,啪裂的声音传来,却见四周,树林成片倒下,石块漫山遍野的崩裂,甚至就连山崖之上都留下了一道刀痕。 就好像是有人在附近画了一个环,然后这个环扩散了出去。 这一个环上的所有东西,全部被从中切开,切口光滑如镜。 树木倾倒,巨石分开,四周鸡飞狗跳,一堆小动物四散逃开,朝着森林更远处逃窜,惊鸟出林,蛇虫鼠蚁惊惶,各类小兽肝胆俱裂。 当然,不止是小兽。 人也是一样。 先前还有模有样的说着“道上话”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他面色不改,立刻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的喊道:“前辈仁德!小人佩服,但有吩咐,莫敢不从!为前辈做事,乃我等荣幸!” 李启尴尬的脚指头都扣紧了。 他还没习惯凭借力量去颐气指使。 所以他走了出去:“不必如此,方才跟着,只是我不想露面而已,不知各位是如何发现我的?我应当已经隐藏了气息才是。” 那壮汉则敬仰的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金浪门功法,能观察人的生机所在,前辈虽然没有泄露气息,但生机浓烈,如昭昭烈阳,难以直视,犹如墨夜空中一轮皓月之光,实在无法掩去啊!” 李启感觉心脏都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