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本该埋没在深邃的黑暗中的雷家却灯火通明,大厅内,坐着许多人,上座的狮纹宽椅上坐着的正是雷家家主雷万霆,左边的是其弟雷万钧和两位年长者,右边的位置则是来自长天门的林氏二兄弟和近年一直呆在雷家的赵镰,此刻的气氛在这些人都在场时多少显得几分肃穆,持续了一杯茶的沉默后,一个婢女由后厅走到雷万霆身边,屈身行了一礼后道:“少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小姐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现在夫人正陪着他们。”
雷万霆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负手而立,对着赵镰问道:“赵兄,厉儿他……”
赵镰也站了起来,道:“不会有事的,方才我给他服了一粒‘养心丸’,可以平气顺心,疏通血脉的阻塞,现在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雷万霆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雷兄,其实发生这样的事也是迟早的,只是谁知那人竟拿厉儿下手,真是有些歹毒。”赵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次还是多亏了两位林兄了,还好他们及时发现了那‘静心亭’有异常的源力波动,这才能赶到那里,救下厉儿,否则,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幸之事还真说不定呐。”
“同样多谢二位仙师!”雷万霆十分感激地看着这二位救了厉儿的修源者,要不是他们,厉儿怎会安然,雷家说不定也难逃此劫。
“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雷家和长天门本就不分什么你我,何况,雷厉可是个修源的好苗子,以后在门内说不定成就会比我等还高,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宗主真不会饶了我们呢!”林明放下茶杯,点头道。
一旁的雷万钧同样起身,谢过眼前的这三名修源者,道:“都怪我,当初本就不该对那灵狐有过多纠缠,原先明知对方是修源者,可我看他那般虚弱,就想强行抢去灵狐,可谁知不仅没得手,还被其打伤,如今又让其来雷家寻仇。唉……”
雷万霆走到雷万钧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万钧,不是你的错,根源还不是我想借助灵狐之力来练就大凡圣体,都是我太自私了啊,要是厉儿真就这般遭遇毒手,我这当爹的还怎么面对玥儿,怎么面对整个雷家!”
“雷兄何必自责呢,想借灵狐之力来练功本没多大过错,这本就是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稳住雷家百余年的地位,凡人之境的事,我们修源者不能干预多少,所以这个偌大的雷家还得靠雷兄来撑住啊,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会突然扯出一个这样有实力的修源者呢,现在,厉儿不还是好好的吗,与那人的纠纷,我和两位师兄已经解决了,只要雷家以后不再踏入落星山和去打扰当初救了灵狐的小子,他承诺不会再找雷家麻烦。”
“仅仅是这样的话我肯定做到。”雷万霆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事还是无法释怀,“希望老天真能眷顾我们雷家啊。”
“半年后,我们便会带着厉儿和另外二人一同,回到长天门,在那里,他们会受到绝对的保护,雷兄就莫要担心了。”赵镰嘴角微翘,露出温暖的笑容,这大厅的气氛终于不那么严肃了。
“日后还得多劳你们照顾犬子!”雷万霆郑重地行了一礼,他知道,能有他们的帮助,厉儿将来也许能走得更远。
“快些起身,我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雷兄,要谢我们就拿出几瓶好酒来,我们喝个痛快!”赵镰也是真性情,开口便是说要来个一醉解千愁。
“行,那明日我就设宴为二位仙师洗尘,也表示感谢。”雷万霆眉宇渐舒,豁然说道,“已是深夜了,仙师们就先去休息吧。”
“嗯。”林智和林明一同,在一个掌灯婢女带领下,离开了大厅,而赵镰也是抱了抱拳,离去了,原先的两位老者同样也走了,整个大厅就剩下雷万霆和雷万钧。
“走吧,万钧,我们去看看厉儿和嫣儿。”
“嗯!”
一刻钟后,他们便到了厉儿的寢房,雷厉此时已经睡去,他的母亲范玥一直守在身边,抚着厉儿的手掌,眉目里尽是怜惜。
“玥儿。”雷万霆轻声道。
“厉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没什么事了。”范玥转过头,目光潋滟,眼角依稀可见还有泪痕,想必也是为此伤心了许久罢。
“嗯。”雷万霆走近,轻拍范玥的肩背,此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看着已经睡去的雷厉,脖颈处还有些淡淡的红印,他长吁一口气,也不知是在叹自己无用,连儿子都无法好好保护,还是在感叹人世沧桑。
夜愈发地凉,在另一间房里,雷嫣已经睡去,她的母亲同样守在她身边,雷万钧也到了她床旁,就这样,一直守了整夜。
夜尽,天明。
此时,那无名悬崖旁早已不见万擎一的身影,只有一条带血的布带和一个空酒壶孤零零地躺在那棵树旁,树干上,赫然有一个寸许深的拳印,最深处,还残留着些血迹。
※※※
浏桥镇在中州东南边缘,地段一般,人口不多,镇子也说不上很兴盛,除了每月十五的集会颇为热闹,平时也有些冷清。
今天正是十四,街上来往的人开始多了些,有很多人今天就开始占好摊位,选好地方,这样明天的集会也就能多挣着银子了。
浏桥镇之所以这样叫,多半是由于镇子东边有座颇为久远的石拱桥,名为浏桥,此桥是多久之前的也没多少人记得了,只是桥身都是由一种长条方石砌成,每块方石都由石槽相扣,桥的两侧都有刻着“浏桥”字样的石匾。桥长不过三丈,跨越的是一条蜿蜒的河道,都说有河就会有镇子,也许就是因为有了这河,前人也觉得这里地方不错,就建起这个小镇吧。
桥旁有棵柳树,柳枝依依,垂入水中,千万条绿枝映绿了河水,也映红了在柳树下依偎的眷侣。
一个落寞的身影倚着桥身,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几分他俊美的面容,仰头一饮,一口清爽的酒流入他的喉头,他的脸庞露出笑意,眼色迷蒙,看着这酒壶,又是一口。也许是酒没了吧,这一口酒下去,酒壶里已经抖不出几滴酒了,这男子摇了摇,发现已经空了,转身便是踏上石桥,想必是要去镇里再买些吧。
他左手抚着桥身,一股凉意袭来,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平静的河面,河旁那棵柳树下依偎的男女也映入他眼帘,只见女子靠在男子肩上,男子的手也放在她的肩上,她面色安详,似乎很享受这种在心爱的人身边的感觉。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他空叹了一声,随即便走下桥,往镇子里走去。
没走多久,他便来到一家酒楼前,这间酒楼并不很大,不过也有个两层,一楼摆着七八张桌子,楼上想必就是厢房吧。
他走进酒楼,里面装饰古朴简单,倒也十分整洁,柜台旁站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和一个身着丝绸的男子,应该是伙计和老板吧。
看着他走进店里,伙计立马走到旁边,不过他那表情似乎有些难看,万擎一的这番外表实在很难让他觉得会是一个富人,小二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番,没好气地说了声“我们酒楼的粥已经施舍完了,回去吧。”
万擎一一听,脸一歪,显得有些无奈,他瞧了瞧自己不禁“嗤”然一笑,自己的右臂光秃秃地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些血迹,如果要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一定就是“衣衫褴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