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一起来吧,反正你们都是持刀伤人,一起判还省事儿。” 看着已经站定了的电风扇,莫斯琉奇笑了笑,抬手又冲着惴惴不安的慕雅招了招手。就仿佛他方才问二人“谁先来”的举措,只不过是个头脑发热的玩笑。 慕雅都忘记她是怎么走到人群中间的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慢吞吞的拖沓,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暴露出胆怯的模样,更不确定人们有没有发笑,有没有戏谑地看着自己打趣。 反正等她木然的大脑回过神来,她就已经站在电风扇的身边了,莫斯琉奇已经开始继续讲话了。 “你们二人都是先被欺压再动刀伤人,属于自卫,对方也都没死,只不过伤得不轻就是了。” “所以……一目了然嘛,你们二人,无罪。” “鉴于被审判需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补偿你们每人五十积分,和五份餐补。” “好了,就这样,散会吧,吃早饭。” 最后,他还站起身冲着懵逼的众人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今天的早餐,很硬哦~” 说完,他就走了。 而可怜的可雅,又被人架在脖子上带走了。她使劲扭着身子,焦急地去看自己的妈妈,张着大嘴,泫然欲泣。 但她却做不出什么有力的举措,哪怕是开口让莫斯琉奇放下自己,亦或是大喊着让妈妈跟上,她总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莫斯琉奇很难注意不到在自己脖颈上扭来扭去的可雅,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身子扶正。 又从她的兜里掏出了一颗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说道:“大基地里,没有哪怕一个像你这样的孩子,心里居然有羞耻心和美德。” “谁教你的?” “闻人奶奶……”可雅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陌生廊道,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断调整着自己双手扶着他脑袋的力度,轻了怕自己掉下去,重了怕弄疼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手心里已然渗出了冷汗。 “这人真是老糊涂了。”莫斯琉奇嚼碎了糖块,不屑道,“大基地里,以前有不少从小就认字的孩子,都是那些幸存的老人带大的。” “但现在,他们一个都看不见了,不是死了就是残疾了。” “他们如今也许在残疾保障基地,失去了正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权力,他们就连拉屎都要按点一起拉,憋不住了要挨打,便秘也要挨打,拉不出还要挨打……” “其实我也不确定在残障保障基地能不能找到他们,他们或许已经死了,有可能是被虐待致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脑子里那些该死的教育和羞耻而死,谁知道呢……” “害得他们如此凄惨的从不是伤害他们的人,而是他们脑子里的东西。虽然我们向往文明,渴望文明,但在文明到来之前,野蛮才是这里的主流,过早的文明就是有罪……” 他像个话唠似的,跟懵懵懂懂的可雅唠了一路,直到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话头,并自嘲地笑了笑。 “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已经疯了……”他放下可雅,从柜子里翻出了几个罐头,用墙角的酒精架开始加热。 “听我唠叨了这么久……请你吃肉补偿补偿好了……” “不过我还真没说错……你出去跟他们混……活不过三天的……” 他蹲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开始逐渐冒泡的罐头,恍若走神一般,嘴上不知不觉又开始了烦人的絮叨,就好像这嘴坏了,自动漏话似的。 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又小又模糊,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可雅都听不清,也不知道是在絮叨给谁听。 可雅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她看见了舒服的大沙发,屠嘟嘟请吃饭的时候她坐过,可舒服了。但她现在不敢过去坐,她不知道这可不可以。 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也想不明白她能不能说话,哎,就算能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不过要是能蹦两下就好了,她很喜欢蹦跳的,只不过这一定不太好…… 小丫头忧愁又忐忑地想了一半天,最终也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和莫斯琉奇一起望着翻腾的罐头。莫斯琉奇眼神空洞地望着罐头上方扭曲的热气,可雅则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不断幻灭的红色气泡。 办公室内,一张桌子一排沙发,一把椅子一盏台灯,一个火锅两个人儿,都不太爱动,最闹腾的是火锅。 & 餐厅,饭桌前,慕雅不知怎的就跟着人群来到了这里,还排队打完饭坐下了。 她左右看了看,甚至伸长脖子往远方看了看,确定了大家都在吃饭,吧唧吧唧的,应该不会再有人突然抓自己回去审判了。 她注意到自己左边是刚才和自己一起被审判的人,好像叫电风扇,她依稀记得自己是下意识跟着他走了一路…… 她最后才看向了餐盘,里面有一大摞奇怪的东西,黄褐色,看别人吃嘎嘣脆直掉渣。听前面那桌说这是肉,叫肉饼,昨天婚宴上也有这道菜。 还有一份糊糊,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也许是食物残渣吧,不过比自己以前吃的粘稠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肉饼,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开始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哈着热气,这东西咬开硬壳里面是白的,好烫! 吃了两块后,她老毛病又犯了,她放下筷子,抬头观察着四周,悄咪咪拿出了塑料袋,开始偷偷往里面装,很快就把肉饼全装了进去。 然后她吧唧了吧唧嘴,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开始专心地吃那份糊糊。 她不知道闻人奶奶和可雅在哪里,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吃的。 “这个,不限量,吃完可以再去打。”电风扇目视了慕雅的这一连串举动,最终无奈出言提醒道。 “啊?谢谢……”慕雅打了个激灵,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便赶紧埋下头吃着自己的糊糊,丝毫没有准备起身打饭的架势,都快趴桌子上了。 电风扇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餐厅里那些满面惊喜、狼吞虎咽的人们,他们一个个吃得面目狰狞。 打饭点那里,甚至还有人直接就端着盘子站在那里吃,吃完就打,无缝衔接,主打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注意到了远处觉醒者那几桌,他们的盘子里没有肉饼,只有糊糊和自己兑换的餐补。他们边吃边看着那些吞咽肉饼的人,表情玩味。 电风扇又看向了后勤组那几桌,他们的盘子里也没有肉饼,他们也在看吞咽肉饼的人。但他们呲着牙咧着嘴,脸上的表情全是恐惧和恶心,有人甚至都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电风扇收回视线,夹起了一块肉饼,掰开,认真看着里面打得很细碎的白色肉团,又用手指捏了捏。 他想,他知道这肉饼是什么做的了。 他摇了摇头,把肉饼猛地塞进了嘴里,大口地咀嚼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 他时不时干呕两声,但依旧保持着吞咽。渐渐的,他开始嚼得凶神恶煞,肉渣 混着唾液,在他的餐盘上喷洒得到处都是,嘴角上的伤口也挣开了,鲜血顺着下巴被下颌处的布条吸收。 艰难地吃完了一份,他起身,端着餐盘走向了打饭点。 他一走,一直低头吃糊糊的慕雅就抬起了脑袋,她有些迷糊,这人到底是爱吃还是不爱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为啥会干呕? 她又有些犹豫,她也想再打一份,正好和他一起,这样不会太露怯。 但她一直端着餐盘犹豫着,直到他走远了,她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趴下来吃着自己的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