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呆那欲将张开的嘴唇就知道，他是想要开口说话的。</p>
但是他没机会，因为——</p>
“啊啊啊！”</p>
“有人！！”</p>
砰！</p>
闻人奶奶记不清她多久没有这般歇斯底里地呼喊过了，也记不清她多久没有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过了。</p>
这张兢兢业业的桌子被猛地掀翻了（比凳子大不了多少的桌子，毕竟坑洞里空间有限），咖啡粉和玉米饼子们跌落到了地上。只有食物残渣还糊在倾倒桌面上，巍然不动。</p>
慕雅和可雅被吓了一跳，但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p>
只见可雅还呆呆地坐在小椅子上，视线不受控制地看着正在滚落下桌面的玉米饼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而慕雅则在那句‘有人！’响起后，脸上蹭的一下冒出了极大的惊恐，就仿佛她的记忆里藏着一只骇人野兽，然则这只野兽忽然窜出，一口吞噬掉了她的理智和心神。</p>
她瞬间站了起来，又被椅子绊倒，“啪”的一声拍在了地上，她口中发出了一些代表着极度恐惧的无意义语调，没再站起，跪着爬行到了角落，慌乱地拿起了那把还没退休的破菜刀。</p>
“呃！呃！呃！”</p>
她跪在地上，闭着眼睛使劲挥砍着面前的空气，一头半干半湿的头发吊在她的头皮上晃来晃去，状若疯魔。</p>
“呃！呃！呃！”</p>
“呃！呃！呃！”</p>
她好似真的疯了，她一昧地嘶吼着，一昧地挥砍着，嗓子和双臂都乱无章法，紧闭的眼缝不断被泪水挤开。</p>
可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母亲，她吓坏了。</p>
那张在这个坑洞里服役了多年的桌子惨烈地解体了，它的碎块松散地铺在地上，它的下面已经没有能容纳一颗脑袋的空间了。</p>
闻人奶奶捡起了一根桌子腿，冲着桌子残骸一顿敲打，砰砰打击声不断回荡在狭小的坑洞里，震得人耳膜发胀。</p>
半晌后，她用棍子撑住身体，喘着粗气直起了腰。</p>
她想要去寻找那名闯入者，但她此时却不受控制的被一件小事占据了脑海。</p>
她看着好似疯掉了的慕雅，回想起了一件小事。</p>
她想起了自己上次这般歇斯底、这般力大无穷是什么时候了。</p>
是可雅生理上的爸爸，来到这个坑洞的时候。</p>
她有些恍惚，情形也一样，自己和慕雅都有好大的声音和力气，看起来招惹不得。</p>
她上前把吓懵了的可雅抱到了慕雅的身边。</p>
慕雅看来还保有理智，她把女儿一把拽到了背后，继续嘶吼挥砍着无辜的空气。</p>
闻人奶奶握紧桌子腿，一头白发有些凌乱，眼睛死死地盯着坑洞里的角角落落。</p>
她在想，那个男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就像几年前的那个男人一样，三拳两脚把自己和慕雅打得不能动弹，然后在慕雅的身上尽情发泄兽欲？</p>
再然后呢？</p>
闻人奶奶的皱纹好似一下子松弛得厉害了许多，松松垮垮地挂在眉骨和唇角，在这阴暗泾渭交界的小屋里，她就像是一尊快要融化的蜡人。</p>
再然后……再然后他会不会时不时就来一次，把这里当成他消遣的地方？</p>
这个温馨的小窝会不会再次沦为暗无天日的深渊？</p>
闻人奶奶摸着胸口，微微摇着头，她不想再经受那样的日子了。她这次想要在反抗中死去。她老了，不想折腾了。</p>
她又看了看应激的慕雅和呆滞的可雅，可雅的眼中不知何时也冒出了泪水，和她母亲眼里的一样清澈。</p>
她们应该是要活下去的吧？闻人奶奶看着机械呆滞的灯光，惘然地想着。</p>
贞洁和生命哪个更重要？</p>
不，贞洁是自己传输给她们的。</p>
她们很了不起的，可以忍受黑暗，可以忍受恶臭，可以忍受无法下咽的食物，可以忍受和人类毫不相关的一切。</p>
她们甚至可以在忍受这些的同时，由衷地笑出来。</p>
她更茫然了，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p>
为何要在慕雅当年遭受凌辱的时候反复地谩骂那个男人，告诉慕雅这是何等不耻的行径呢？</p>
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此时那个男人和慕雅、可雅，三人会不会生活得很好？</p>
自己一把老骨头，能比得上强壮的男人吗？自己年老体衰，反而是要慕雅照顾的。</p>
她又看了看可雅，如果自己没有出现，没有告诉她们这些所谓“文明”的话，她们会痛苦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