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高了一些,训完内务吃完早餐的战士们开始排队进入靶场跑圈。也许除了这两项常规科目以外,他们还经受了其他的训练。在这能看见冷空气爬来爬去的寒冬,他们的前襟和后背居然都被汗水浸透了。从他们身上蹿出的热气很磅礴,在和冷空气激烈地厮杀着。</p>
在陆续进入的空档里,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淮中等人。他们不顾班长们的咆哮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是那样的新奇,仿佛是在参观动物园一般。看来他们十分珍惜在这单调军营里难得出现的变化。</p>
其中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穿着紧身小棉袄的红儿身上,霎时间口哨声四起,销魂骚气的鬼哭狼嚎填满了靶场。</p>
甚至还有一部分挑逗是冲着闻人柔而来的,这让她又羞又怒,窘迫极了。刘黑宝直接拄着铁锹为母出征,挺着破锣嗓子以一夫当关之势和几千人对骂,喷得唾沫星子四溅,面红耳赤。</p>
在一个喘息的空档,他忽然发现马天引也在自己口吐芬芳,那词汇运用的可以说是相当脏了。</p>
但这特么对嘛?关你屁事啊?</p>
刘黑宝用可疑的目光审视着马天引,在马天引喘息的空档,他注意到了刘黑宝灼灼的目光,然后二人就对视在了一起。</p>
谁也不知道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但人们可以看到,在几秒钟之后二人结束了对视,然后齐齐地看向了前方的战士们,比赛般地输出着素质含量极低的谩骂,一时间两人竟盖过了几千人的声势。</p>
后来一位记者采访了一位在浩劫里存活下来的老兵,经他回忆所说:</p>
那一天,军营里没有了素质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口若悬河,那两个喷子的唾沫星子居然真的组成了两道瀑布,不可思议!</p>
还有不少刺头竟直接脱离了队伍,直奔糯米的饭篮子而来,模样活像是扑屎的野狗。</p>
他们在空篮子里翻了很久,他们不明白为何今天连个饭粒子都看不见,真是奇了怪了。</p>
他们狂热地奔来,垂头丧气地离开,走的时候还都送给了孙阿普一系列的祝福,比如说祝你撑死这种。</p>
淮阳海和李客在一边扶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打着饱嗝,十分赞同地点着头,也跟着谴责了孙阿普几句。</p>
他们开始跑圈了,几千双脚卷起的灰尘经久不散,仿佛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壁垒,把靶场中心的淮中等人给隔离、囚禁了起来。</p>
孙阿普没有搭理那些战士,也没有着急回答淮阳海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她的表情很浮夸。</p>
只见糯米的眉毛似要带着她飞到天上,拽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拉长了圆嘟嘟小脸。但眉毛的力量有限,艰难拉开上嘴唇,便后继无力了。下嘴唇被迫和老搭档分离,缩在下面,显得有些委屈。</p>
眉毛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让糯米张开了嘴巴。</p>
但孙阿普觉得有意义。</p>
因为他通过糯米张开的嘴巴,看见了她快速搅拌、吮吸的舌头。那因震惊而合不拢的嘴角,流下了一丝唾液和糖浆的混合物。</p>
而她的手指上则沾着一块黄澄澄的糖,看起来是一个脚尖的形状。阳光打在上面透亮晶莹,像是糯米买菜时候捡到的宝石。</p>
今天的阳光很好,好到有些刺眼。</p>
而糯米对面小姑娘怀里的巨大糖人,更刺眼。</p>
孙阿普仰起头,微微眯眼,看向这尖酸刻薄的阳光,嘴角瘫软,瘫成苦笑。</p>
对啊,糯米五岁了,好像没吃过糖。</p>
吃糖对自己来说很难吗?</p>
糯米自己就有钱,但她从不会买没用的东西。</p>
不,也会买没用的东西,比如自己的茶叶。</p>
说到底,是我根本不在意糯米吃过啥。</p>
何止是一块糖,年夜饭,生日,好像都没有啊……</p>
……不能再想了…………</p>
在孙阿普旁边,淮中蹲在地上,脸上又挑起了邪魅一笑,但任谁看都有些僵硬。</p>
刚笑了三秒,淮中便微微晃了下神。</p>
他忽然想起了初入巨鹿城那天,遇到的那个练习笑容的老头。</p>
摇了摇头,笑得愈发用力了些。</p>
无所谓,自己只是需要一个笑容,邪魅一笑就很适合,毕竟只需要挑起一侧嘴角。</p>
笑得僵硬也无妨,自己也不会刻意练习,毕竟自己只是需要有一个笑,哪怕笑得像哭都无所谓。</p>
或者说,自己只是需要……那一抹嘲讽。</p>
自己现在状态很好,不会刻意分析孙阿普的情绪,也不会分析糯米的震惊和小委屈。</p>
更不会去分析宝宝这种难题。</p>
糯米比她矮……这还真是不方便躲避视线呢,余光也会扫到的。</p>
应对很有趣,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吗?还利用了头发来遮挡,我就说宝宝是这个领域的天才!</p>
宝宝真是敏锐啊……成功判断出了给糯米分享,不会惹大人生厌吗?</p>
那还是有风险的啊,按理说她不会冒险的……看来那个糖人还是给了她很大压力,都开始“铤而走险”了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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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分给糯米更多糖人……但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这是否会惹大人生气。</p>
我就说不能给她买这么大的糖人,刘黑宝这个狗东西!</p>
淮中突然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挂起一丝怪笑。</p>
又分析了吗?</p>
那也无所谓,我不会因此忧愁。</p>
…………</p>
好吧,目前无法完全无视,但我的心态变了,从“细嚼慢咽”,变成了“熟视无睹”。</p>
这是令我愉悦的转变。</p>
我现在是被切掉眼皮的人,我要在恶鬼围绕的房间,躺在用畸形尸体打造的床上,保证我的睡眠。</p>
这很难,但总会习惯。</p>
想到这里,淮中站起身,给了孙阿普一脑拍,同时把他的情绪一巴掌抽正。</p>
然后走到宝宝和糯米中间,拿起糖人,</p>
咔嚓!</p>
掰碎,把大的两块塞给两个小姑娘。</p>
无视了糯米的不知所措,和宝宝看英雄一样的眼神,抱着几十块略小的糖块,走到众人身前。</p>
“来!吃糖!”</p>
众人纷纷接过糖人,同时随口给予了淮中批判。</p>
有两个流派,一是以闻人柔为首的“谴责流”,口号是:“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抢吃的。”</p>
二是以刘黑宝为首的“原谅流”,口号是:“他本来就是狗,做不来人事儿,原谅他吧。”</p>
当然,这也引发了纠纷,淮阳海因此暴怒,上去就是两脚,因为他认为刘黑宝在影射自己。</p>
淮中不管不顾,挂着邪魅一笑,咔嚓咔嚓大口嚼着糖块。</p>
嚼到甜腻得糊嗓子,他抬头看向孙阿普。</p>
“得罪人了?”</p>
孙阿普也在大口嚼糖,嘴角挂着糖渣,像是有些走神,随口回道:</p>
“嗯。”</p>
“说说。”</p>
“不说,关你屁事。”</p>
“那咱俩再切磋一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