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也是个极为机灵的，既是听闻林尚书的长子是来寻人的，遂很是自然的回道，“公子在寻的那位贵人。公子，请~”说罢，又是肃然的一揖到底。</p>
莫说是否确为三皇子的好友，仅是尚书令长子的这层身份，也值得小厮这般行礼。</p>
可于当下的林明礼而言，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要寻之人是三皇子，身份已然被识破，若眼下在此将三皇子拉下水，污了皇子的清誉，有如当初那般，那才是真令林明礼自责不已。</p>
“替林某多谢贵人。”林明礼拱手一礼，可眉眼间的凝重却未曾散去半分，只怔怔的回到座位。</p>
“林公子且少坐片刻，小人去去就来。”小厮临走前还不忘再宽慰一声，可抬首间再去寻林御史时，早已不见踪迹。</p>
林尽染步履匆匆，回到院中。见三皇子眸色深深地望向戏台，兴许是听见他的脚步声，随即朗声笑道，“吾还以为染之借更衣之名，早早回府去了。”</p>
“殿下莫要打趣。”林尽染稍理下衣袍，施施然坐下，又予三皇子斟满酒，笑言道，“三皇子可能体恤臣的难处？”</p>
“染之，非吾强求。既是明礼有此愿望，想来也不算难事。不过是与他见上一面，闲叙几句，染之又何必拒人千里呐？”三皇子仍未放弃劝说。</p>
林尽染未有恼意，只撇过头去望向戏台，低语道，“林明德前阵子当街所言，殿下可还记得？”</p>
三皇子闻言，目光猛地一滞，林尽染的这番提醒自然是令他神志瞬间清明，默然片刻，随后佯装轻松道，“明德年岁还小，不过一时失言，染之怎还与他计较上了？”</p>
此话倒是颇有些想一笔带过的意味，言外之意不就是皇室都未曾深究，你怎的还记挂上了？</p>
“敢问林明德与殿下，孰长孰幼？”</p>
“这般说来，明德还痴长吾许有四五岁罢。”</p>
三皇子讪讪一笑，往常称呼林明德为‘明德’，然则并不妥当。虽说有皇室的这层身份，可终究还是得论论长幼之序，若是真想招揽尚书令之子，当也得称一声‘林公子’或是‘林兄’等，显得更为尊重和亲近些。</p>
“林明德还痴长殿下几岁，怎还算得上是年岁还小呢？”</p>
林尽染转过头，不着痕迹的一笑，又是盏酒下肚。</p>
三皇子轻咳两声，又似有些讨好的模样，亲自为林尽染斟上酒，旋即开脱道，“明德不谙世事，染之何故紧揪着不放呢。”</p>
林尽染抬手又将三皇子手中的酒壶接过，未让他再亲自动手，斟酌一番言辞后，道，“臣倒不会因他这一句话，状告到陛下面前。可臣还有一言，不吐不快。”</p>
“尽管说来。”</p>
三皇子坐的端正，神色肃然，既是知晓他与林明德间有过节，未有抓住这次话柄深究，已然是心善。</p>
“方才殿下所言，林明德不谙世事。臣斗胆问一句，既是参加了科考，进得考场，又能金榜题名，成了翰林学子，如何还能说不谙世事，年少无知？”</p>
‘咕噜咕噜’</p>
林尽染拿起酒壶，又予三皇子斟上酒，见他拧着眉头，未再言语，遂笑言道，“殿下子若有雄心，该认清现实。若是盲目拉拢，而未考较品性，终究会为其所伤。至于臣，只有一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请三皇子莫要有旁的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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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倒是真将三皇子还有拉拢的心思彻底浇灭了。同样的十六字，早已传予二皇子听，而三皇子显然还有幻想，且不仅仅林尽染，包括尚书令家的两位公子，他都有意。</p>
可朝堂之事，波谲云诡，若以‘朝夕殊景’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尚书令？莫说是尚书令，纵使是当下最受宠的林尽染又如何，不过是有相当的价值罢了，若无提前布下退路，往后只怕是生死难料。</p>
三皇子颇有些黯然地饮下盏中佳酿，良久问道，“林御史此话当真？”</p>
“殿下若是要拉拢旁人，臣无权干涉。但恕臣多嘴，若有像小公爷这般跋扈之人，而殿下却不加约束，彼时可莫要怪臣未曾提醒。”</p>
三皇子露出一丝苦涩，缄默良久，又问道，“若吾要拉拢向成林这等学子，染之以为如何？”</p>
林尽染闻言，并未正面回应，笑问道，“殿下可知臣方才遇见了谁？”</p>
“谁？”</p>
“林明礼。”</p>
“林明礼？”三皇子瞪大着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蹙着眉头，低语道，“他怎会来安乐居？”</p>
又倏然惊声道，“他可不是吾唤来的。若未得染之的意愿，吾定然不会勉强。”</p>
说罢就要起身，可林尽染却当即抬手制止他，不禁莞尔，“殿下莫急，且听臣把话说完。方才他身陷囹圄，臣斗胆借殿下的名义将其留在前院，吩咐小厮上了些酒食。若殿下愿见上他一面，少坐片刻后再去罢。”</p>
“染之既已相见，现下又为何不见？”</p>
林尽染微微摇头，放下手，笑言道，“臣方才并未出面，何来相见一说？”</p>
说罢缓缓起身，肃然行礼，“时辰也不早了，臣明日还有公事。先行告退！”</p>
三皇子纵使心中思绪万千，也只得淡然一笑，回礼道，“染之请便。”</p>
既是得了允准，林尽染微微躬身退下，遂又大步流星地往安乐居外而去。</p>
可林尽染才将将走出大门，便见三皇子拧着眉头，步履匆匆而来。</p>
“同吾先回府罢，令正当还在与吾妃闲叙。若是走回光德坊，得耗上不少时辰。”</p>
三皇子的语音不容置喙，先行上了马车，又掀起车帘静候。</p>
林尽染迟怔片刻后，也未曾扭捏。</p>
马车‘闼闼闼’地消失在暮色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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