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傍晚醒来时,他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力,后来也就没发现,那些护住他心脉和浑身经脉的悲风白杨。 他只是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低低哭泣声传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烛光摇曳,照见床边坐着的人。 女子带着明显的倦容,眉目温婉秀丽,双眼含泪,脸颊上还挂着泪珠。 “阿娩,你来了。”李相夷柔声唤她,唇角勾起温柔浅笑。 乔婉娩怔怔望着醒来的李相夷,半晌才道:“相夷,我吵醒了你?对不住,门中事务太多,我刚处理完。这时候,我本该寸步不离守着你的,可是,可是——” 她说着说着,泪珠又不断滚落下来。 她本可解释得再清楚些,可是四顾门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 此前她本想一直陪着李相夷的,然而因为忙于门中之事,根本抽不开身,也没有时间和机会问问李相夷,他的暗号是什么意思。 李相夷从韩行舟住处回来后,乔婉娩来看过他一次,可那时他还在昏睡着。 听到那些消息,她真是又焦急,又难受。 虽然知道有内情,却不知具体情况,她依然为那些消息难过,恍惚间真的很害怕他快要死了,只剩不足两天时间了。 不足两天啊。 上天可真残忍,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也抵挡不了碧茶之毒的伤害。 如此风华灼灼的一个人,却要在最美的年纪死去。 她曾经那么深地、爱过的人。 那个比她年纪还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竟然也会,这样死去。 好在,林白青及时赶到,给她传递了消息。 可是,即便如此,乔婉娩也觉得甚为心痛,哭的也更加伤心。 因为她,一直没有时间,陪伴他走这一程。 三年多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 又或许,三年前,很多事就悄悄在改变。 李相夷笑了笑,温柔地拿了手帕,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 “阿娩,别哭。” 乔婉娩握住那手帕,自己又擦了擦眼泪,对着李相夷温柔一笑。 “相夷,我本该守着你,可是——”乔婉娩叹气。 “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怕是将来谁当门主,武林盟主之位又怎么办,都争论几轮了吧?既然门中事务繁忙,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赶快回去休息。”李相夷道。 “我怕,我怕再晚,就见不到你了,你就让我陪你一会儿吧。” 乔婉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是他们真正分离的预感。 将来怎样,只问缘分和命运了。 乔婉娩道:“从前我总觉得追着你太累,觉得你总是没时间陪我,自从掌了这四顾门,才知,原来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是你,也不例外。那么多事,仿佛无穷无尽,又有谁能例外?” “当初你出事,我想抛下一切去东海寻你;如今你……我又想日夜守着你,给你助力。可,我也不能抛下四顾门,那是你一手创立,是你的心血和梦想,我也想为你守护好它。” “阿娩,你不要自责,你真的已帮了我很多很多了。” 李相夷听了这番话,知道他们的误会大多已解开,有些欣慰。 他想了想,开口说了最后一件事。 “阿娩,我去东海赴约时,并没有看你写给我的那封信,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与那封信无关,所以你,不必自责。” 乔婉娩抬眸看他,有些惊讶。 “后来,我确实看了那封信,但那是在很久之后,诸事已定,于我并无伤损。你可以放心。 “这三年多,你做的很好。阿娩,我早说过,你属于你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你看,李相夷不在时,乔婉娩也能撑起四顾门。只是你需要一个身份而已,从今往后,我会给你撑腰。 “你从来不需要追着我,也不需要追着任何人,从你决定扛起四顾门责任的那一日,你便早已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 “乔女侠,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多谢你。阿娩,相夷,也多谢你。” 乔婉娩望着李相夷久久无语,而李相夷也笑望着她。 “阿娩,无论未来怎样,都先问问你自己的心要什么,不要为了谁迷失方向,也不要看轻了自己。” 李相夷说完这些话,突然觉得气血上涌,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金针毒要发作的前兆,最后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相夷,你怎么了?”乔婉娩急道。 “我的时间快要到了”,李相夷说道:“阿娩,你叫白青他们过来,告诉他们带云彼丘过来,我总还是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我本该陪着你的。”乔婉娩一瞬间泪如雨下。 李相夷伸手帮她拭去泪水,柔声说:“去吧,别回头,也不要看,我不想你伤心。” 乔婉娩愣了片刻,向他勉强一笑,转身却是掩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