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强在地窖里待了二十天左右,伤势彻底好了,也彻底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 那天晚上,王瀚和王阚两兄弟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把他从地窖里拉了上去 。 邱强又被丢进一间屋子,他看不见,但是感觉应该是一所空房子。 屋里的温度比地窖里冷多了。王阚还收走了他的老羊皮袄。 邱强虽然心里疑惑,但由于嘴被封着,问不出一句话。 即便他问,也不会有人回答他。 从地窖出来以后,邱强就没有吃到过一点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又冷又饿,混混沌沌,感觉灵魂快离体的时候,王阚来了。 拖着他的肩膀,又把他推进了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 邱强感觉到,应该是一辆马车,因为他听见了马打着响鼻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把自己送去哪里。 马车出大门的时候,邱强听见了有人和王阚打招呼的声音。 原来,他一直被囚禁在王家的大院里。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就站住了。 邱强被拉出马车箱。 眼睛上的黑布带被扯掉。 邱强看见路对面的高粱茬子,他的心一动,这里是他准备掐死大少奶奶的地方。 他们难道要在这里弄死自己? 满地的皑皑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 天空中的暖阳也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放射出万道光芒。 这些光芒像千百个细密的针尖同时射进邱强的眼睛。 一阵灼烧感过后,邱强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像又重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啊……” 邱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用双手不停的摸索着,脚下踉跄的走了几步,便跌倒在皑皑白雪中。 “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邱强听见了王瀚的冷笑声:“你想死可以自己死呀!你敢吗?你不敢,你就是个懦夫!” 身上又被踹了几脚,邱强匍匐在地上,听见了车轮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远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向前走。 王瀚说得对,他没有勇气去死 。他也不能死! 王家的人太狠毒了,不但剥夺了他做男人的权利,还故意弄得他双目失明。 王瀚是知道的,人的眼睛长时间的处于黑暗之中, 冷不丁的见到白雪、阳光会是什么后果。 他就是故意的! 从此以后,邱强就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邱强平伸着双臂,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冬天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想要回家,就要靠自己。 邱强俯下身子,用手在道上不停的摸索。 雪地上,马车行驶过后,会留下明显的车辙。 王家的马车一来一回,车辙印记应该是明显的。 没有车辙的方向,就是回家的路。 邱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回家的意念这么强烈。 他摸索了半天 ,终于确定了往安合屯方向去的路。 他平伸着几乎冻僵的双手,挪动着双脚,一点点试探着往前走去。 邱强的心里很焦急,要是天黑之前走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晚上他会冻死的! 他不能死,他还要报仇呢! 在地窖里这么多天,邱强早就想明白了,井家老太太看着笑眯眯的,人畜无害,其实内心最是歹毒。 她装作不知道他的事,其实是想借用王家的手对付他。 “这个老太婆,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只要能走到安合屯就好了,那里人多,就可以雇人用马车把自己送回家去。 邱强的运气还算不错,走了没多久,碰到了好心的行路人。 把他带到了安合屯,还帮他雇了一辆驴车,送他回了家。 他老婆看见邱强的时候,几乎惊呆了,傻傻的看了半天,也没敢认他。 “人都死光了?还不快扶老子进屋去!” 要不是邱强粗着嗓子骂了她一句,她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还瞎了双眼的男人会是邱强。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啊!” 邱强老婆说了一句话,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弄得邱强心酸不已,从老婆认不出他来看,自己这些天得有多大的变化呀! 可惜他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了。 邱强粗暴的推开搀扶他的老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进了屋。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邱强听见的孩子们惊恐的哭声。 他凭着记忆,摸索到他经常坐着的椅子的位置上。 一屁股坐偏了,邱强摔倒在地上,绊倒的椅子砸到了他的手。 “呵呵,呵呵……啊” 邱强想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笑,可笑声还没有连成一串,就变成了嚎叫! 这么多天压在心里的怨气,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 他一哭,孩子们都吓得不敢哭了。 邱强家鸡飞狗跳,闹成一团,很快邻居家就知道了。 邱强瞎了双眼,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井家店都知道了。 井张氏当然也不例外。 当井连城一路跑进她屋里的时候,井张氏正在抽烟。 “娘,你知道邱管家为啥二十来天没来上工吗?” 井连城等不及老娘说话,接着说:“是被土匪截了,瞎了两只眼睛,抽空逃出来了!” 井张氏手里的大烟袋“吧嗒”一下掉在了炕上。 被土匪截了? 她才不相信。 王家只弄瞎了邱强的双眼,是不是轻了点? 对邱强下手不算重,那么对大少奶奶的惩罚也不会重到哪里去吧! 井张氏的心里,没有失望,相反还有那么一点点如释重负。 那是井茉和井魁的母亲,就算她不在孩子们的身边,也会在别处默默的祝福她们姐弟两个。 只要她一天不死,孩子们就是有娘的孩子。 井张氏看了一眼在炕稍百无聊赖扔着布口袋的井茉,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再过两个多月,这一年又要过去了,过了年,井茉就已经十五岁了。 也该寻得婆家了。 现在外面还没有大少奶奶的传言,看样子王家也把消息封锁的很严。 井张氏穿上鞋,下了地,推开房门 ,一眼看见井魁戴着老虎帽,在外面堆雪人。 他的小脸蛋冻的通红通红的。 春妮陪在他旁边,不时的拉起他的手,哈一口热气。 井魁毕竟年龄小,大少奶奶刚被送走的时候,哭闹了几次,见母亲不回来,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只是井茉,自从大奶奶走后,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 毕竟母女连心。 其实,井张氏并不知道,十四岁的井茉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母亲不是回家伺候姥爷去啦,而是被奶奶送走了。 她偷听了春妮和奶奶的话以后,就特别留意了。 娘被送走的那天,风雨交加,她一夜未睡。 夜半的时候,她听见了马车离开院子的声音。 从奶奶把自己打发到二婶的屋里去睡的时候 ,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等到风雨骤停,天微亮的时候,她急忙爬起来,跑到娘的屋里。 她的娘真的不在了。 从那一刻,井茉就知道,娘恐怕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