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州。</p>
茶馆里高朋满座，摇扇品茗，正在往「雅事」上靠去，只可惜听得不是道德文章、而是话本闲谈。</p>
那说书人立于案后，分明有座位、却偏要站着，是为将气势做足。</p>
如今正说到要紧处。</p>
祝无邀找了个座、要了茶水，只听——</p>
“那桐州妖道为除此大害，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却不料早被看出了端倪，被那「血蚀咒」所控！</p>
“残余那点儿神识，却不足以支撑他摆脱控制、走向对面的正道阵营。</p>
“正在此时，他却瞧见了那叫阵之人、正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子，不由心下戚戚。</p>
“暗道：看今日这架势，我却活不成了，只盼能在危机关头，再重拾昔日护卫桐州的胆气、将弟子护得周全！</p>
“笙旗摇摇，心中惶惶，我欲走向正道、奈何身负枷锁……”</p>
那案台后的说书人，正是罗不道。</p>
这些时日，祝无邀都没得空去找罗不道。</p>
却未曾料到，罗不道竟真将她说的话、听进了心里，这小妖心性纯真，不去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却想着桐州妖道的身后名。</p>
潜心闭关几日，将点星七幻门前发生的事情，编撰成了说书的话本。</p>
在街头茶馆一遍遍重复。</p>
要成全恩师的侠名。</p>
好在这故事就发生在桐州周围，前段时日四宗浩浩荡荡、声势极大，去清剿了邪宗，桐州之人本就对此事好奇。</p>
因此，罗不道每次来说书，总是座无虚席。</p>
“青云门那位剑修长老，自有一番凛凛之象，剑气纵横间斩去无数邪修，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遗漏」了桐州妖道与他弟子叙旧的角落……</p>
“摘星楼那位亲传弟子，身后是万重劫云、雷声闷响，她引而待发，手持一杆长戟而立，神情肃然，望着那被血蚀咒所控的桐州妖道、念起此人过往的义举，目露悲悯……”</p>
祝无邀轻叹一声，茶杯落于桌上。</p>
罗不道未必不知四宗的高傲，又哪里会顾及什么桐州妖道、怜惜师徒之情。</p>
可见，为了能给恩师扬名，罗不道费心去琢磨了。</p>
若真只顾情绪，写了「四宗无情」，这则故事到底能不能讲出来，还是两说。</p>
罗不道通的那点儿「人情世故」，大抵是尽数用上了。</p>
不仅讲了桐州妖道的两难与侠义，更是将四宗尽数赞了一遍，全部划分到正面角色里。</p>
丝毫不提当日四宗要将两人一并灭去的高傲与无情。</p>
正道如天道。</p>
从来都只是为了稳定，而不是为了正义。</p>
只不过很多时候，维护多数人利益的过程、看起来与「正义」相似而已。</p>
说书人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澄如明镜，而祝无邀这个听书人、听得难免唏嘘。</p>
罗不道将那尾声讲完，引得满堂喝彩。</p>
正要下台，耳边传来了祝无邀的传音——</p>
“我要去东极城了，和我一起走吧。”</p>
罗不道愣了一下，目光逡巡过茶馆里的客人，对上了角落里那人的目光。</p>
祝无邀如今依然是祝无及的模样，她对罗不道点了下头做出示意，然后叫来小二，开了个雅间。</p>
不多时，罗不道找了过来。</p>
“差点儿没认出来你，不过你这次的模样、与你本身有一分肖似啊！”</p>
那是自然，怎么着也有些血脉亲缘的客观事实在。</p>
祝无邀开门见山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