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苏筠就收到了本家的信,说是附近的山上出现了妖兽。 虽说一入修仙道,应当斩断尘缘。 可就像那个话本儿里说的——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她虽然不能对本家过多帮扶,但让自家有本事的后辈当个里长,这还是能做到的。 苏筠如今刚入金丹初期。 已经混成了她那门派的长老。 刚一收到这消息,立刻猜到这是那巨阙派故意纵容,以人为粮豢养妖兽,到时刨丹取皮用得! 她当即就呸了一声。 这巨阙派好歹是四大门派之一,怎么就偏偏它做事这么不体面。 苏筠所在的门派虽然小,但也从不做这种有伤天和人理的腤臜事,如今想来,幸好她没通过巨阙派的弟子审核。 不然,非得做出什么叛出师门的行径。 此事刻不容缓,苏筠刚想出发,又收到了紧跟而来的另一封信,信上说—— 有一个路过的修士,她从妖兽口中救下了苏筠最争气的那个族孙,若不是路过的修士拔剑相助,那个孙子小命休矣! 信里将那场景写得格外惊险、颇为曲折。 苏筠看得后怕不已。 再往下看,说是那位修士连同另一人,费了番力气把妖兽斩杀,妖兽还未真正成气候,苏家本想另寻些事物作为报酬,但却没能拦下来人。 费了番力气? 苏筠估摸着这俩人修为不算太高。 哎!倒是多留几日,她说不定回了苏家,能赠些丹药…… 这么想着,苏筠将信纸收了起来,装作没看到,依然向师门回禀、要去除妖兽。 虽然妖兽没了,但她可以趁机回本家一趟。 看看有没有根骨不错的后辈,提携一二,顺道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岂不快哉? 这么想着,苏筠也不急了。 一路上慢慢悠悠,往本家晃去。 今夜,苏筠访旧友、饮了几盏灵酒,她御剑而行、飘飘欲仙,结果一不小心,走错了路。 走错路也就罢了。 苏筠正往回赶,突然察觉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些异状,她定睛一看、立刻酒醒了三分! 好家伙! 世上竟有如此丑陋的妖物,似乎正张牙舞爪地追赶前方两个修士? 苏筠手比脑子快,当即一道灵刃给了它一下子。 后知后觉,这妖物似乎境界极高! 她当即拍了下脑袋,真是吃酒吃糊涂了,竟然这般不谨慎,苏筠当即二话不说,一溜烟儿地跑了。 心中后怕不已。 …… 许樵夫扛着锄头上山。 他不是来砍柴的,而是来挖人参的。 许樵夫并不是这附近的人,他家离着可远! 这不是闺女重病,听那行脚大夫指点,这座山虽险,但山上的好东西着实不少。 若真想给孩子补身体,可以来探一探。 不过许樵夫现在来此地挖参,不仅是为了闺女,还是为了能挖来赚钱—— 这还多亏了前段时间,路过的一位侠客。 他当时兜里没银两,实在买不起药,正坐在路边儿石头上抹眼泪呢。 那黑衣束发的小姑娘都走过去了,不知为何折返,问他有什么难处。 许樵夫的闺女当时病得不轻。 听大夫说,若不用猛药,怕是活不过三天,即便是用了药、也十分凶险,说不定那一剂药下去,反而是催命的。 可再怎么凶险,也不能让女儿等死。 只是许樵夫万万没想到,方子上的药居然那样贵。 他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但药铺里的人只说——别让他们生意难做,开不了这个口子。 听了这些,那位背剑的侠客要来了方子。 自己掏钱帮他闺女抓了药,不仅如此,还随自己回家、亲眼看着他的女儿喝下药。 许樵夫和他妻子慌得不行,生怕女儿挺不过去。 谢天谢地! 他的闺女眼瞧着就要撑不过去,最终还是转危为安。 再回头去找人道谢,那位侠客已经不见了。 许樵夫在山上待了整天,挖着了俩半大的人参,看着年份不高,但终究能用来换来些钱。 一有收获,许樵夫就忘了时辰。 这天都黑了…… 许樵夫正要收拾行装下山,他常年在山上讨生活,天黑倒是不惧。 结果就在这时,锄头居然掉下去了! 许樵夫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若不是这锄头没支住掉了下去,他还真就没发现、那边儿如此陡峭! 这么想着,许樵夫下山的动作更谨慎了些。 …… 之前,不敢在面对危机时用落子结缘,是因为祝无邀始终认为,这是要人以命相还的邪术。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根据灵笔所说,那些因落子结缘来相助的人,没有因此殒命。 祝无邀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门道—— 若是在棋盘上的棋子太少,窥天术则会弃卒保车。 可如果己方的棋子足够多,去吃对方一子,则可各居其位而不涉险地,形成围剿之势、毫发不伤。 祝无邀同样是天道落下的一枚棋子,用来请君入瓮、让叶小舟归命。 她浑然不知自己身在棋局。 直到知晓了卦象,看透了暗藏的杀机。 祝无邀以为自己孤立无援。 而今举目望去,方才惊觉——白子已经占据了整方棋盘。 进入离泉界时,雪融冰初消,今夜逃亡,已有露水凝梢、沾衣半湿,春夜的山野中带着温和的潮气,呼吸时似闻土腥气。 祝无邀的气息逐渐紊乱。 朗夜月明,叶小舟的倒影与她的倒影重叠。 两个离乡之人的影子融为一体,不断向前奔去,身后远坠着无数铮铮青山。 有她曾翻越的山,有她未曾踏足的山。 这条路只有七里。 祝无邀却用了千里来换。 她不敢回头,害怕宣城主会趁机追上,也害怕叶小舟撑不住、没了气息。 倚山而起的城主府,倒映在她的眼眸中。 “到了。” 叶小舟靠在她的肩膀上,乌发飞扬,随风而起、亦随风而落。 明月皎皎,向来多偏爱她一些。 即使她满身血污,明月也从不吝啬光辉。 “嗯……” 身后传来了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应答,祝无邀悬起的心重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