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身世（六）

“如果说第一轮的选拔赛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一般的把戏的话，那么第二轮的选拔赛就已经算得上是升级到了世界级比赛的水平。 并且第二天来到现场的观众们似乎比第一天还要多，多到我觉得他们的呐喊声都变得刺耳…… 当时的我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杀死眼前的同伴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想。 台上的比赛很残酷，大家为了活下去，其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甚至看见有一场比赛的两个人，他们最后互相抱在一起，一只手死死揪住对方的头发，另一只手不断地用匕首刺进对方的身体。 不管身上被戳了多少个窟窿，也不管身体里的血液流尽了多少，哪怕是最后双双跪在地上，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们手中的刀刃也不曾停下来，最后…… 他们两个都没能活下来。 但是当我看向台下的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难过和惋惜，相反的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庆幸，又少了两个竞争对手的那种庆幸…… 或许我现在这样说是有点马后炮的感觉，大概当时的我也是那样的心态。 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样的我们…… 真的还算作是人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琪再也绷不住了，她开始掩面哭泣了起来，泪滴从她的指缝中渗出，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这是苏芊澄第一次看到周琪哭。 以前看见周琪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跟在周瞳身边就很少见她和其他人说过话。 苏芊澄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体会周琪的感受，她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 从小时候开始，苏芊澄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父母眼里的心头肉，老师同学眼里的好学生好伙伴。 她的身边总是有着很多人，哪怕是后来寄宿在白郁兰家里的时候，这个舅妈也会多偏袒她一点。 她和苏星鸣一起犯错的时候，白郁兰也只会拿着衣架子往苏星鸣身上招呼，而不会去教训这个侄女。 苏芊澄回想着自己的人生，她发现自己要比周琪口中的那些人，燕沐璃、云梦泽、韩莹、李莎莎、冯志超，她要比他们幸运太多了，至少自己目前还活在这个世上。 于是，苏芊澄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张手帕，将其递到了周琪的眼前。 周琪接过，快速地抹了两把眼泪，然后又继续幽幽地开口…… “第二轮选拔赛我的对手…… 她是一个十分孤僻的孩子，在比赛开始之前，我都没能记起她的名字，直到我们走上台，对峙而立的时候，我才想起她叫柳琴婉。 在我的印象中，柳琴婉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休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 但是她的身手好像很不错，第一轮选拔赛的时候，她很轻松地就杀死了对手，没有几分犹豫。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她会是我的下一个对手，等周叔喊着开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我冲了过来。 右手举着枪，左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似乎是想要快速解决战斗的样子。 好在经过了第一轮的选拔赛之后，我已经不会感到怜悯了，我开始变得像小瞳那样，果断、决绝，想着别给他们留下什么痛苦。 那场比赛没有什么悬念，柳琴婉虽然求胜心切，但是她的速度和身高都是她很严重的短板。 可当我用匕首刺进她的胸口的时候，我听到她对我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如果她的性格再变得更合群一些的话，想必肯定会交到不少朋友。 但是，她没有那个机会了，她解脱了…… 随后，我托着她的尸体，将其轻轻地放倒在了地上。 我看了一眼双目微闭，脸上还保持着血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柳琴婉。 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看着残留的血迹从刀锋之上缓缓流到刀柄，又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当时的我在想，为什么她睡着了？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刀上的血又是谁的？ 我……现在又身在何处？ 是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精神或许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直到现在，我总是能看见鲜血从刀锋上流到我手中的场面。 很真实，就像是柳琴婉在我眼前被杀死了无数遍一样，而那个凶手，正是我自己…… 当时的我已经忘记了是怎么走下台的，或许根本没有走下台，而是被人抬了下去。 反正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瞳就坐在我的身边，他神情凝重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瞳的比赛依旧是第二轮的最后一场，这一次，我清晰地目睹了全过程，当他和他的对手一起站上台的时候。 他的对手，那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的矮个男孩，当场就在台上哭了出来，同时不知名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裤子，从裤裆到裤脚，全部都是湿漉漉的。 我不知道那样的家伙是怎么赢下第一轮的比赛的，或许他很幸运，让他多活了一天，但是那种幸运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最后，小瞳十分痛快地用枪打穿了他的额头，从他中枪到停止呼吸和心跳，整个过程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 他死的没有什么痛苦，至少比冯志超那个被割了一百多刀流尽了血的家伙要好上许多。 当晚，通过了第二轮选拔赛的只有20个人，我们被分成了五人一组，进入到木屋里面休息。 小瞳也在里面，跟我一个组，另外还有三个人，我想不起来他们的脸，但是我记得，他们很害怕，毕竟第一名和第二名就待在他们身边，谁也保不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突然袭击致死。 这一晚，我们的心态再次发生了转变。 我们的心中少了几分信任和安心…… 我们的心中多了几分猜疑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