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第一场落雪来的又急又快,灵武城上下内外,尽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肃杀之气充斥天地之间,且短时间没有丝毫停下的趋势。 苦寒的气候,甚至连湍急无比的河流,都结上一层并不算很厚的冰河。 这次落雪,直接使得灵武城最为出色的交通体系陷入瘫痪境地,各处码头直接停摆,往来的商户,流散人员,只能焦急的在落居之地等待。 交通带来的影响只是一方面,作为一个人口稠密的大城,不以农业见长的灵武城,对于粮食的需求也是极大的,因此大雪期间,粮食的价格也是一涨再涨,连带着各种御寒之物,取暖之物,都变得极为畅销,数倍于往昔的报价。 灵武外城,南区靠外的贫民区当中,此时更是时不时的传出有人被冻死的消息,没办法,虽然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年代,但穷人的数量,还是远远多于普通人的,勉强生存的人,依然在整个神州大地中占据极大比重,这一比重,也延续在这小小的灵武城中。 一间看起来还算宽敞,整洁的小宅当中,身材魁梧,头戴红色皮帽,穿着暖和棉衣的大汉此时脸色阴沉的坐在木椅之上,身前是两个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汉子,旁边有烧的火热的炭盆散发出温暖的热量,驱散寒冷。 作为普度教派驻到灵武城这个通联三州城市的圣使,除了武道修为高明,已经是先天级别的武者之外,处理的问题的手腕,对外界信息的敏感程度,也同样非一般人可比。 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五天多的时间,开始就很勐,如今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位普度教圣使,第一时间就想到因为大雪封河,导致灵武城向外同道闭塞,采购的各项物资,尤其是最关键的粮食,恐怕无法按时押运,城中将会出现短时间的粮价暴涨现象。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派出自己的两个手下前去采购粮食,可惜下手还是太晚,尽管各家小型粮店的价格远远高过市场,依然在极短时间内被采购一空。 如今只有以延平郡王府为首的一些大庄家还继续在向外放粮,价格倒也不贵,但严格禁止个人大量采购,使得普度教此次面临这个大好时机,却欠缺一个主动发挥的能力。 天灾带来的人祸,如果普度教这个圣使现在手握大笔粮食,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灵武城许许多多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拉到普度教当中,立下大功。 生死时刻,人的心灵最为脆弱,这时候,普度教以普度众生的教义出现,并免费发下活命的口粮,其形象,在那些即将饿死的人眼中,简直和活菩萨没有任何区别。 信众,将会以几何数的增长趋势爆发,不能说垄断整个灵武城的底层人,至少会使得灵武城的局面打开,让此地成为普度教一个相当有分量的据点组织。 这也不全是真的信奉,大多数还是为了活命,不信,没粮食,信了,有粮食,这个选择根本不需要去想。 类似的情况,普度教这些年已经经历了不少次,可以说,正是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人祸,生活动乱,黎民不安,才有了普度教的飞快崛起以及壮大。 现在可倒好,虽然这圣使的反应已经很快,还是没有来得及出手,直接就被城内的各大势力给堵死了相应的途径,限购粮食,导致他想要借此机会大肆拉拢民众入教的想法胎死腹中。 至于纯靠一张嘴白话,倒也不是不行,关键在于,这个圣使并没有这个天花乱坠的能耐。 除了损失了一次立功的机会,如今他暗中发展的教众,不少人也顶不住了。 想想也是,生活条件好,足够平安,幸福的人,哪里会理这种莫名其妙教派的青睐? 你要普度众生,可我本身已经生活的很好,用不着你来普度。 真正对这套教义感兴趣,吃的进去,甚至还深以为然的,只能是生活在最底层,失去生活信心,对外来抱有悲观情绪的贫穷之人。 饥一顿饱一段都是好的,最惨的还是那些连续一两天都吃不上一顿饭的人。 此时,在这种大雪的打击下,大面积的死亡也就在所难免了。 光从早上睡醒,到现在,这个普度教圣使听到手下来报告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五人,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上升。 主要还是冻死的,其次便是饿死的,以及得了风寒,或是热症直接病死的。 虽然这些死去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或者早有疾病之,但也架不住这般消耗。 而且死亡只是一方面,更大的隐患在于死亡之外的东西,比如患得患失,惶恐不安的人心。 “圣使,怎么办,如今底下的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有不少人都在质疑大普度佛尊的存在。 还有,我听说那些世家大族,又开始招收奴仆了,咱们手下也有一些人心动,甚至打算串联起来,一起卖身给那些大族,求个活命的机会。” 这些年,圣使留在灵武城,安全起见,只暗中发展了不到三百人的信众,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小部分家庭条件还不错,再有一部分则是武功还不错,却没有上升渠道的人。 往常时候还好,大家都算得上虔诚信众,但到了这般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大家可都顾不上什么佛尊不佛尊的了。 能让咱们活命,填饱肚子,那就是佛尊,不能活命,那就是个屁。 人的求生欲望是本能欲望最为强烈的一种,为了生存,多么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决策,也都并不罕见。 比如现在此人所说,大家伙拉帮结对的去卖身给那些有粮食,有势力的人。 卖身,相当于生死不由自主,乃是极不人道的一种行为,正常时候,没有人会愿意给别人当狗,当奴才。 但,生死关头,所谓自由,所谓尊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抛弃。 注意,这里指的是普通人,而不是那些超出常人之外的家伙们。 听完这句话,普度教的圣使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