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场以西,缓慢行驶的运粮长队,蜿蜒十余里,穿越旷野,行走在山间,越往北,群山耸峙,山峦连绵。 长长的粮队中段,转过山拗,行走在一座黄叶漫天的山脚下。 “大黑鬼,你也快去帮忙吧,这里我盯着!” 甄脱跟随在押送钱财的虎卫骑身边,一副心神不宁样子,频频向东边张望。 “我只听府君的!” 典韦跨坐在战马上双手提戟;他心中也牵挂东面战事,可赵云没有下令,他只能执行押运钱财的命令。 “你就不担心你家府君?” 甄脱瞪了一眼典韦,暗道:不知变通的大黑鬼。 典韦摇了摇头道:“府君不想死,天下没人留得住他!”这是典韦对赵云的绝对自信。 闻言,甄脱心里安心了不少,暗道:看来我姐夫当真天下无敌! “那你呢?” 甄脱好奇地看向典韦,她昨日听军中的人说,大黑鬼也是骁勇无匹。 “我?” 典韦一顿,自信道:“我不想死,也没……小心!” 话还未说完,典韦耳朵倏然一动,惊声大呼。 “轰……” 只见,变故突起,山上无数巨石携万钧之力,突然从西侧倾斜的山梁上滚落下来,轰鸣声大作。 甄脱吓得面色发白,典韦惊慌失色地拖住甄脱的马缰,急速向前狂奔。 甄脱刚跑开,身后顿时惊起无数惨叫,即使是悍勇的虎卫骑在落石面前,也和纸片没有区别,瞬间砸死一大片,战马、拉车的大水牛也难逃厄运,牛车上一箱箱珠光宝气的财宝,被撞翻在地上,满地都是…… 鲜血溅在珠宝上,发出妖艳的光芒;前后两方的运粮帮佣惊恐万状,缓缓行走的粮队顿时陷入混乱。 “是谁?” 典韦大怒,对着黄叶飘落的高山嘶声怒吼。 然而,一波巨石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山上陷入平静。 两百虎卫骑在猝不及防下,被砸死六十多人,上百箱钱财全部散落在地上。 典韦连忙让幸存的虎卫上山查看,可山上已空无一人,只剩满地脚印。 典韦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洒落地上的钱财可以捡起来,可六十八名以一当十的虎卫,再也回不来了! 甄脱心有余悸,要不是大黑鬼,她也成肉饼了,她想了想道:“大黑鬼,他们的目标是虎卫!” 虎卫押运钱财居中段,早不放落石,晚不放落石,偏偏在虎卫骑经过时落石齐放,显然是早有预谋,目标就是虎卫。 那么到底是谁?这么恨虎卫骑,或者说恨赵云? ………………… 常山关。 秋风越来越凉,走在最后的粮队终于抵达常山关,经过上午那场落石袭击,典韦小心了很多;一路走,便派遣虎卫四下查探,可后面再没有任何异常。 而那场突如其来的落石,就成了一个谜。 常山关已被成廉夺下半个多月,原本驻扎在常山关的两百中山郡兵纷纷投降。 而今,常山关内粮食堆积如山,钱财堆的像小山包。 同时,小小的关城内人满为患,甄氏八千帮佣,卢奴三千多俘虏,成廉麾下一千飞狐营军士,上万人拥挤在内。 眼看天就要黑了,甄脱登上关城向南遥望,紧锁着蛾眉,暗自道:已经快一天了,姐夫怎么还没回来? 关城外,山峦起伏,视线越来越模糊…… 城上不远处,成廉语气焦急对一人低声道:“还是没有府君的消息吗?” “没有!” 那人摇了摇头,小声道:“关南亭以东尸横遍野,很多尸体被踏的面目全非,无法分辨敌我,典司马已亲自出关去寻了!” “府君之勇天下罕有,一定会没事!” 成廉心乱如麻,自我安慰一句后,又道:“加派人手搜寻,把范围扩大!” “诺!”那人躬身离去。 尸横遍野,面目全非? 听到成廉和那将领的对话,泪水不禁在甄脱眼眶中打转;都一天了,姐夫为什么还不回来? …………… 中山国,北平县境内。 模糊的夜色中,一前一后两支人马,奔行在原野上,前方一支人马玩命狂奔,后方一支人马则穷追不舍。 后方那支人马前头,犹如血水里出来的赵云,手擎龙胆枪一骑当先,追上一骑,抬手一枪穿胸,甩飞而出。 在前奔逃的乌桓骑亡魂丧胆,暗骂后面这群疯子,一路从关南亭尾衔追杀上百里,仍不肯罢休。 “难楼,快拦住他们…咳咳!” 身受重伤,又一路颠簸,蹋顿连说话都在打颤,而且内心害怕到了极点,疯子,真是一群疯子。 “是!” 难楼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喝道:“儿郎们跟我来!” 从今日午时一直追杀他们到现在,他们来时八千人马,现在已不足三千人马,而且还被七八百人一路追杀……难楼真怕了,乌桓三王,一个死了,一个下落不明,现在就剩他一个了,若可以重来,打死他都不会来招惹这群疯子,实在太疯狂了。 “杀!” 虞虎赤着上半身,一身肌肉似蛟龙盘绕,一道道蜈蚣状的刀疤狰狞恐怖,他仰天虎吼,状若疯魔,一头扎入乌桓骑中,大肆砍杀。 虞虎前方,是血人赵云,他像受伤的怒龙,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意,银枪催动,血染山河。 苏禀战死,两千多天狼骑儿郎陨落,无尽的怒火在赵云胸腔熊熊燃烧…… 杀! 只有杀光这群乌桓人,才能弥补他心中的痛! 虞虎后方,是班成、张烈,再后面则是七百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仿若恶鬼的天狼悍骑,现在为战亡的袍泽报仇,是他们唯一的信念。 乌桓人苦苦抵抗,赵云左冲右突,疯狂到好似不知疲倦,一个又一个乌桓人绝望的倒下…… 难楼一直躲在后方,惊恐地盯着那浑身血水的杀神,在难楼眼里赵云就是杀神。 厮杀中的赵云若有所感,抬起血红的狼目与乌桓骑后方难楼对视一眼,赵云狞笑一声,龙胆枪扫飞数人,拔马向难楼杀去… 难楼一见,吓得掉头奔逃,在上午的时候,他亲眼目睹银枪砸爆汗鲁王乌延的脑袋,红白之物飞溅,想起来就令他毛骨悚然。 难楼一逃,苦苦支撑的乌桓人,仓皇后撤… 之前,一路奔逃一百余里,他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边打边撤。 乌桓骑再次退散,赵云拍马急追,张烈在后急呼道:“府君,再往前数里就是北平城,不可再追了啊!” 怒火熊熊的赵云,犹如被当头一棒,理智清醒了一些;若再追上去,北平城内的张纯趁机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只见他勒紧马缰,龙胆扬空大喝道:“全部停下!” 乘风马快,一直都是一马当先,赵云一喝,状若疯魔的军士也渐渐冷静下来,纷纷勒缰驻马,可有一人还在拍马猛追,赵云催马而出,长枪一计横绕,将马背上的虞虎拍落马背。 怒火冲天的虞虎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是赵云把他打落,瞬间就蔫了,人也清醒了。 所有人其实都凭着一股怒气追杀乌桓人,当都停下来后,身体就像被掏空一般,很多人连刀都握不住,软软的趴伏在马背上。 赵云也感觉浑身疲惫,将龙胆枪挂在鞍上,领着仅存的七百余人拔马向西,今日一战,可谓惨胜,三千天狼骑战死两千多人,剩下的人,几乎人人带伤。 虽然杀了数千乌桓人,但赵云心情非常沉重;苏禀战死,痛失两千余精锐,让他难以释怀。 就这样,七百余人默默行走,淹没于夜色之中……… ………… 北平城内。 “蹋顿小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乌桓骑抬着蹋顿逃入北平城内。张纯难以置信的看着极度虚弱的蹋顿,在他印象里,蹋顿勇武不凡,有乌桓第一勇士之称,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模样,哪有一点第一勇士的风范。 蹋顿吃力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沉沉睡去。 “这?” 张纯无奈,看向另外一个狼狈不堪的将领,仔细一看居然是乌桓三王之一的难楼王,马上道:“难楼王,这到底怎么回事?” 同时张纯暗道:我让你们来驰援,怎么来了一群残兵败将? “我们和白袍军打了一仗?” 难楼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张举是让他们来北平城与张纯会合,然后一起出兵卢奴夺回钱粮。但蹋顿认为,根本没必要带上张纯,他足够收拾三千白袍军,吞下那批钱粮。 “白袍军杀入幽州了?” 张纯不解道,他只听说赵云夺下了涿郡五阮关,但没听说杀入幽州了。可从幽州来的乌桓骑,怎么和白袍军打上了呢? 难楼讪讪道:“在唐县遇上了白袍军!” 盟友让他们来北平城会合,他们却私自出兵,结果还被打得这么惨,真是臊得慌。 唐县? 张纯一愣,唐县不还在北平以西吗?随即想起,蹋顿他们是从西门入城的,马上反应过来,这群胡虏是故意撇开他,想独自吃掉那批钱粮,顿时令张纯暗恨不已;不过看到乌桓人这悲惨模样,又暗爽不已,还想撇下本王,活该! 张纯也懒得问具体战况如何,反正一看就是惨败。但想到还有用得着乌桓人的地方,便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休整一番,再战赵云小儿!” “对了,你们怎么在唐县就遇上了白袍军?”白袍军不应该在卢奴吗?张举连忙问道。 “白袍军押送大批钱粮北上!” 难楼眉头一皱,你这安定王怎么当的,白袍军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赵云在大批运钱粮北上? 张纯一惊,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来人,把张喜叫过来!” 张纯心头大怒,派出去的斥候都是猪吗?怎么没人发现赵云运钱粮北上? 没一会儿,张喜来了。“末将,拜见王上!” “张喜,卢奴那边什么情况?”张纯压着怒火问道。 “末将已派斥候监视卢奴一举一动!”张喜躬身道。 “那人呢?又发现了什么?” “这…!” 张喜这半天也这不出来,他这几天和城中相好厮混,醉生梦死,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他派出去的斥候,早就被张烈的斥候杀掉了;没人来汇报,他就以为无事。 “混账!” 张纯大怒,心头也在滴血,我的钱粮啊!暴喝道:“来人!把这混账拉下去……关起来!” 本来张纯想砍了张喜,可想到是自己从弟,也就下不去手。而且,卢奴城钱粮那么多,就算白袍军在往外运,凭赵云那点人,要运到什么时候? 不过,张纯还是急道:“难楼王,明日你我合兵杀入卢奴把钱粮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