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缺白天从朝阳广场离开时,当时四周并无一人。 水无缺在鬼门关前走的这一遭,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自知。 但其实,还惊动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时正在流云湖中央的流云岛上。 岛上云雾遮天,伸手难见自己的五指。 这个人却安静地躺在一个院落的门前。 院子里有一间木制的房子。 院子中央有一棵已发新芽的老树。 这个人没躺在房子里,也没有躺在院子里,而是躺在树枝做篱笆的院门前。 院门上有大匾,上书三个字。 “流云居”。 这个人躺在一张木制的藤椅上,双目微闭,双腿前后轻轻晃动,好不惬意。 看这景象,又是在云东分院的禁地流云岛上,无论怎么看,他也应该是一位世外高人。 但他的样貌,却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也决没有半点高人的风采。 一头像杂草一样的白发。 一张像干了的树皮的老人面孔。 一件脏污到像水墨画的“白”衣服。 白发上套着一个金色的头箍,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绿色的指环。 这个人一身如此邋里邋遢,与其说他是一个高人,不如说是一个乞丐更贴切。 他躺在藤椅上,眼微闭,身轻摇,鼾声如雷,分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就在水无缺仰天倒在朝阳广场上时,这个老者突然双眼睁开,双腿也陡然停止了晃动。 他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迷茫。 因为就在刚刚,一道恐怖的威压自空中传来,重重击在他的神魂上。 以他练气九级巅峰的境界,差点给震得神魂飞散,你叫他如何不震惊? 这种威压,若在平时,以他的境界本来根本就感受不到。 怪只怪,偏偏他在这流云岛上,又偏偏他正在冥想,为突破到筑基初期而全神贯注地修炼,精神高度地集中。 好在那道威压只是一瞬即止,不然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真的很难说。 饶是如此,亦把他吓得冷汗暗流。 他双眼闭上,集中精神探察周围的动静。 半晌,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那道威压是如此恐怖,白衣金箍老人这一生,只在一人面前有过这种感觉。 那个人是楚国唯一的结丹修士,也是楚国公认的第一高手——长生教主黄重阳。 黄教主当然不会来到此处,而且那道威压的感觉很陌生,和面对黄教主时截然不同。 难道是吴燕宋三国或大南帝国,又或者是永日王朝的绝世高手来到此处? 这个可能性不大! 若真如此,黄教主应该也能知晓一二,早早来此相会了。 但不管发出这道威压的主人是谁,白衣金箍老人都不想和他相见。 也是,一个随意能结束你生命的强者,谁会愿意呢! 可是,白衣金箍老人思考半晌,还是决定去探察一下。 谁叫自己是这儿的主人呢?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再说,白衣金箍老人觉得,施放这个威压的主人,绝对不是特意冲着自己来的。 人家要有意,云东分院又有哪一个地方不能来? 别说流云岛是什么擅闯必死的禁地了,在人家那个级别,流云岛可能只是个玩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主意打定,白衣金箍老人从藤椅上腾空而起,就想着向岛外飞去。 我++! 白衣金箍老人才飞起没多高,就一个跟斗从半空中倒栽了下来。 好在九级练气巅峰的他,元力强大,没见他怎么动作,人已安全站在地上了。 大意了啊! 忘记这是流云岛了,又忘记了自己还不是筑基修士,光靠自己的元力,就算飞得出这流云岛,也飞不出流云湖。 还算走运,真要飞到流云湖再掉下去,明天保准要上云东分院的头条了。 那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想来,还是刚才那道威压的冲击太大,让自己竟然神魂不稳了。 白衣金箍老人苦笑着从袖内拿出一把绿色小剑,扔在半空。 那把绿色小剑在空中陡然变大一倍有余,白衣金箍老人这才飞身上剑,自岛上飞出。 恰在这时,李多金正在流云湖南岸的乙班教室前,和妹妹以及武一龙,君多喜他们说什么。 好巧不巧,他无意中抬头,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快看!快看!有仙人!” 李多金大喊一声,手指激动地指着湖中央的流云岛,倒把君多喜他们几个吓了一跳。 大家闻言纷纷抬头向流云岛看去,只见远离湖岸上百公里远的流云岛在浓密的白云中,隐隐绰绰,看不太分明。 哪有什么仙人啊! 大家纷纷讥笑胖衙内,肯定是第一次进锦衣分院,高兴过度,出幻觉了。 李衙内想分辩。 他是真看见一个白衣仙人,乘飞剑自流云岛上,“咻”地一下就飞走不见了! 可是,他知道再解释下去也没用。 那个仙人飞得太快,伙伴们都没看见,谁会信他? 再说了,流云岛上有仙人怎么了? 那是云东分院的禁地,有仙人一点不奇怪。 难怪那个凌长老说擅闯禁地者死,看来一点也不假。 再一想,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仙人怎么了? 在凡人们面前,自己不也是个仙人么? (嘘!虽然只是个最低级的那种) 白衣金箍老人乘着飞剑,一下飞到了朝阳山顶。 根据他的判断,刚才威压传过来的方向,好像是这边。 白衣金箍老人在空中向下一瞅。 ——哦,呸呸! ——下流! 他口中连骂,怒不可遏。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白面的年轻男子赤裸全身躲在朝阳广场的石台后面。 ——啊,好在不是女的,不然明儿个非得长一个大大的针眼了! ——啊,那无耻的年轻人,本钱还不小啊,好像比起自己年轻时还要雄伟呢。 白衣金箍老人站在飞剑上,心里感慨着,嫉妒着。 这时那个年轻男子已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了,他走到广场北边,把一套脏衣服扔了下去,然后就快速从广场南边下山去了。 ——穿的是云东分院的院服,应该是院里新招的学员,今天好像是新生大会来着。 ——咦,那家伙身上没元力波动,难道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进的云东分院? ——今年是凌双元那老小子主持的锦衣小考吧! ——这老子小,都招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了? ——太不像话,连凡人都招进来了! ——嗯,不对,不对,我这记性不太好,好像总院那边今年要各分院招一批炼体士。 ——可能是个凡人炼体士。 ——难怪那儿超雄伟。 ——凡人中的炼体士也就身体那点优点了。 白衣金箍老人这样想着,心中一下没有自卑感了。 和个蝼蚁一样的凡人去比较什么呢? 白衣金箍老人这时想起来,自己来此地的目的。 他驾着飞剑在山顶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那道威压早没了,他能发现什么就有鬼了。 虽然朝阳广场上有一个地方碎了一块石块,但那怎么可能引起一个九级练气者的注意。 转了几圈,实在没什么发现,白衣金箍老人又飞到北边,捡起朝阳广场下面白面年轻男子扔在树丛里的脏衣服看了看。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我++! ——比老子身上的还脏还臭! 白衣金箍老人气得破口大骂,手中五指微震,那套臭不可闻的衣服化成片片极细的碎屑,飞射进树丛里不见了。 白衣金箍老人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对一个凡人炼体士的衣服有了好奇心。 ——可能还是那道威压造成的影响吧。 白衣金箍老人摇头不已,想起那道可怕的威压,又想起了自己最爱的那女儿。 ——哎,那丫头,一天天地,不知在瞎搞什么,很少见人影,可别遇上什么厉害的高级修士,有危险就不好了。 ——不行,哪天捉到她了,就把她好好地关在分院里,哪儿都别去了。 白衣金箍老人这样想着,担心着女儿。 他似乎还没从那道威压的冲击里完全清醒过来呢。 ——他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管得住他女儿的双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