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一副开心的样子说：“李同志，你们村里有那么多特产啊。” 李大哥有些惊讶又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叶舟，“叶老师，你知道我姓李啊……” 叶舟说：“李玉凤同学姓李，你可不就是姓李啦。” 李大哥憨憨一笑，“对对……我怎么忘了。” 通常来说，叶舟是不会挑起话题聊天的，但是眼前的三个人都太拘束了，她只能不停地找话说，缓解他们的尴尬。 “李玉凤同学你家里对你可真不错，父亲和哥哥一起送你上大学。” 老人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搓了搓，终于鼓起勇气说：“叶老师，我家孩子真的是多亏了你，要不然都没大学上……我们一起来送孩子上学，其实也是想顺便来找工作。” 说完后，老人家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太对，他连忙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工作我们会自己找，不用麻烦别人的。” 李玉凤说：“叶老师，我跟我哥和我爸说了，柳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应该能有工作机会，所以……” 叶舟赞许地说：“李玉凤同学，你的判断是对的，柳城确实有更多的工作机会。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都比较有勇气，能够在你打工受挫的情况下还能从家乡走出来。” 话说完，叶舟就感觉到这一家三口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们难道是被动出门的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叶舟问。 但是三个人都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叶舟就对李玉凤说：“李玉凤同学，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之前跟段记者接触的关系，李玉凤从段记者那里得知，叶老师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 或许跟叶老师说清楚情况，叶老师的话能够开解到她的父亲。 原来，冒名顶替的事情被揭露之后，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情李玉凤。 他们村里的人就指责李玉凤家里人做得太过分。 ——都是一个村里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怎么就捅到记者那里去了？上了新闻，全国人都知道我们村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个老祖宗，都姓李，你们家这样不给人留后路，太过分了！你们家玉凤以后就算是大学毕业，也未必有明珠那样有出息。 ——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还是乡里乡亲，你们都那样不讲情面。 ——好歹明珠她爸爸在城里工作，以前村里有什么事情，明珠爸爸都能帮忙。李玉凤这种狠毒的人就算是大学毕业有出息，肯定也不会帮我们的。 除了这些不友好的议论声之外，李家人还承受了很多事儿。 家里下蛋的老母鸡，莫名其妙消失了。 家里养的猪，眼看着都到了出栏的时候，死了。 家里刚种下去的秧苗，一夜之间都被糟蹋了。 整个村子都排挤他们家，在村子里待的每一天都感觉特别窒息。 临近开学的时候，李玉凤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全家去柳城打工。 老一辈的想法其实都很固执，他们离不开那片土地，哪怕在地里刨食也就混个温饱。 但是在村里的日子实在太煎熬，最终是李玉凤的父亲和大哥先出来看看，如果这边真的有工作机会，再把家里其他人接过来。 叶舟听完，满脸的匪夷所思。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就像几十年后互联网上，讨论一个女孩儿夜里出门的时候受到侵害的案子一样，竟然有不少人跳出来说——活该！那晚上出门自己不会评估风险吗？大晚上穿的这么清凉出门，遇到这种事情不是自找的吗？ 受害者有罪论，一直都存在。 叶舟对李玉凤说：“李玉凤同学，你做得对。 走出来，你们面对的就不再是那种狭隘的思想和人群。 说白了，这世上的人就是欺软怕硬又慕强。 村子里的人之所以合伙起来欺负你们，一方面是嫉妒，另外一方面应该是李明珠家里人授意的。 嫉妒，是因为你们家出了一个女大学生，村子里第一个。 如果你们能够扛过这一阵风波，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等你们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他们别说垫起脚尖，就连跳起来都够不上的时候，就会像讨好李明珠的家里人一样讨好你们。” 李大哥说：“他们来讨好我们，我们原谅原谅他们。” 叶舟说：“对呀。到时候你们和他们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也用不着跟这些人置气。” 李玉凤听得心潮澎湃，同时也发现父亲和兄长浑浊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光亮。 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些土特产，叶舟没有收，她转身去旁边的办公室敲门。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就来了几个老师，叶舟对他们说：“你们看，我们经济系的新生果然也是有经济头脑的。她和家里人从老家带来了一些特产，这可都是咱们柳城买不到的。你们看看喜欢什么，可以买一些。” 叶舟对李玉凤眨眨眼。 李玉凤鼻子一酸，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些特产有晒干的蘑菇、木耳，也有各种风干的野味儿。 最后还是李大哥眼疾手快，把最后一只野山鸡留了下来，“这只野鸡还是给叶老师吧。” 剩下的东西一共卖了三十二块钱。 叶舟没有拒绝那只野鸡，她说：“你们背井离乡来柳城打拼，一开始肯定是缺钱的。卖东西这钱你们就拿去当启动资金，日子会好起来的。” 至于这只野鸡，叶舟也没有自己留着，转身就送给白校长了。 白校长看着那只死不瞑目的野鸡，对叶舟说：“看到我就躲着走的人，怎么突然贿赂我？你又憋着什么事情呢？想给你们经济系拉经费？不对啊，你不是已经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吗？” 叶舟撇嘴，“白校长，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这种人？我来找您，当然是有好事啦。我想到了一个给学校创收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