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冷哼一声，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我去大礼堂开会都没着装要求，你们单位……”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只需要一个一言难尽的挑剔眼神就足够了。 果然，油头粉面的男青年嚣张的气焰彻底被浇灭，他的眼神变得恭敬起来。 在大礼堂开过会的人？ 那么年轻！ 再一看，脸上未施粉黛，却漂亮得耀眼。 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时髦。 还有那气质…… 男青年丝毫不怀疑叶舟的话，因为她的气质和气场配得上去大礼堂开会。 他的思维甚至已经开始发散——这女孩肯定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 他今天确实是要去参加活动，几个单位之间的青年联谊活动。 这样的活动，通俗一点，就是解决机关单位青年的婚恋问题。 他是工农兵大学出身，本人会钻营，所以现在才能在大机关工作。 想要更进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能给他当助力的岳父。 所以，他今天才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收拾得像只公孔雀。 眼前的女孩，是老天给他机会吗？ 旁边的黄副校长已经看到男青年变来变去的目光变成了像看到猎物的表情，顿时觉得膈应得不行，下意识地挪过去，将他落在叶舟身上的黏糊糊的目光挡住，“梁景辉同志的办公室在哪里？” 黄副校长的气质偏儒雅，但是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男青年下意识地指路。 梁景辉就是他们这趟出门要找的负责人，只要让梁景辉在文件上签字、盖章，那就没后患之忧了。 昨晚拟定条款的时候，白校长和黄副校长还有其他知道梁景辉其人的老教授，都给叶舟普及过他的为人。 梁景辉是十年前提拔上来的，十年后，他没有被清算，可想而知，这是一个非常谨慎也很会钻营的人。 或许，也很擅长让别人当刀子。 很不好搞。 敲门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蹙眉打量黄副校长和叶舟。 “柳城来的？” “对，董秘书，我们来找来梁主任。” “梁主任很忙，你们怎么说来就来。来之前打报告了吗？”他说完就看向走廊那边还没走的油头青年，又说：“小邓，你问问门卫室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这份工作要是干不好，就别干了。” “好的，董秘书！我这就去打电话！” 叶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脸难看事难办”，她也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人，然后阻止了想说话的黄副校长，说：“黄老师，咱们走。回头我给樊部长打电话问问，这流程，不走也罢！” 言罢，叶舟拉着黄副校长就走了。 樊部长？ 樊，这个姓并不常见。 他们系统内的人却基本都知道，因为系统里职务最高的就姓樊。 董秘书确实认识黄副校长，去年白校长生病，柳城大学很多事情都是黄副校长操持，包括来省城开会。 他却是没料到黄副校长身边的女孩竟然敢直接给他没脸，居然转身就走，走之前说的话，听着也像是威胁他的话。 她算哪根葱？ 油头青年并没有马上就去打电话，他也很意外年轻女孩的反应。 他那精明的目光在离开的人的背影和董秘书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上来回游走了两圈后，非常有眼色地跑回董秘书身边，说：“董秘书，刚才那个女的说，她去大礼堂开过会。” 听此，董秘书的眼睛瞬间睁大。 然后往楼梯的方向看去，只是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背影。 “她就是叶舟？”董秘书自然知道柳城大学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去大礼堂开了两次会，他给领导服务的时候，隐约听到他直属领导说，那个女老师很可能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所以才能一步登天。 而且，还听说她很擅长利用人脉，似乎把她丈夫的长辈家里的人脉都接手过来。 要不然怎么能连续两次去大礼堂开会呢？ 董秘书知道他的直属领导上次故意为难白校长，就是觉得白校长太迂腐，不懂事。 当时领导暗示白校长，让他把那个女老师带来省城，姓白的却装没听懂。 之后，董秘书为了给领导分忧解难，也亲自去找过白校长，直接挑明——“白校长，下次来开会，你应该把那个叫叶舟的老师一起带上。” 董秘书知道，领导应该是想借用叶舟丈夫的人脉。 但是姓白的竟然油盐不进，说什么叶舟是一线教师，不是行政人员，不适合来省城开这样的会议。 怪不得过去那些年月，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要被关牛棚。 就应该继续关着他们才好！ “董秘书？你没事吧？”油头青年看到董秘书的脸色又青又白的，赶忙问道。 董秘书说：“我没事……你马上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 油头青年眼睛一亮，立刻往楼梯的方向跑。 另一边，已经下了两层楼的叶舟小声地安慰有些忐忑的黄副校长说：“黄老师，您放心吧。我的威胁是有用的，他肯定会找过来的。” 黄副校长说：“小鬼难缠……其实咱们可以不用在乎他。” 叶舟却说：“我觉得是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我们柳城大学有白校长和您，就有我这样懂事的一线老师。” 黄副校长：这孩子是在夸自己吗？ 叶舟又说：“还是那句话，对付这样的人，我有的是办法。您就放心吧。” 叶舟其实能感觉到，无论是白校长和黄副校长，都是更擅长学术，不太擅长跟体制内的老油条打交道。 叶舟本人也不擅长，但是她擅长怼人啊。 对付那种热爱钻营的老油条，最好是扯虎皮拉大旗。 他们热衷当孙子，就给他们找几个爷爷。 很快，他们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黄副校长跟叶舟对视一眼，“是来找我们回去的？” 叶舟点头：“肯定是！但是，我们不回去！” 言罢，叶舟带着黄副校长加快脚步。 “同志！你们等一下。” 车里的冯司机看到这一幕——平时走路不算快的黄副校长，在叶老师的搀扶下，健步如飞。 他们后面就像有狗撵似的，步子越来越快。 再往后看，不是狗，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男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