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八岁净身入宫,学徒五年,十三岁跟随了当年还是太子的陈伽罗,服侍了陈伽罗近三十年,与陈伽罗在一起的时间比颜皇后还要久。年仅三十岁就被封为四品中常侍,是皇宫前院所有太监的头,地位和当年颜皇后身边的杨总管相当。唯一的区别就是,秦奕负责皇宫前院,杨总管负责皇宫后院。 当年陈琦出生的时候,身为传旨太监的秦奕,在不知道陈琦的母亲谬良人已死的情况下,狂言造次,冒犯了颜皇后。回到皇帝身边就被一顿训斥,最后就因为这个事情被贬到了陈琦身边做了个无轶无品的老奴,一直照顾陈琦到现在。 陈琦轻笑:“秦伯。你既然是看着我长大的,那就应该清楚;即便是在那皇宫内苑,我能长大都算的上是命大了。若非母后和太子哥哥全力庇佑,一百个陈琦也都死完了。在那样一种环境下,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只能努力的,用力的活着。” “一年前,我在接到圣旨后的第三天就赶赴南境。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的急切。似乎是在逃离中元城似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当时就是在逃跑。我怕我等不到我十六岁,等不到父皇允许我开府建衙,安安稳稳的离开内苑。” “至于你所谓的待人接物上的变化。你是见过我和东宫中人的相处习惯的,我的待人接物是没有问题的。而之所以和父皇以经那些兄弟姐妹们不亲近,则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会不小心祸从口出,给自己招来麻烦。” “秦伯,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我的幼年和童年,你不会理解我的顾虑的。” 秦奕点点头,眼神锐利的看向陈琦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你父皇派来监视你的呢?” “嗯!”陈琦嗯了一声,拿起折扇在手里把玩着:“未出宫之前,你每晚戌时四刻会去勤政殿呆一刻钟。应该就是去向父皇汇报我的日常的吧?出宫以后,你每旬都会用飞鸽传书向父皇汇报我的行踪。一直到我们此次离开南境返京,你才中断了联系。” 秦奕无奈的笑了,他隐约猜到了陈琦可能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没想到陈琦知道的如此仔细。 “你不担心我会害你吗?”秦奕颇有些玩味的说道:“毕竟我是可以比你更快直达天听的人。” “不怕,你不会。”看着秦奕疑惑的样子陈琦开口道:“首先,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就算是编故事害我,也总得有个头吧。没有头,胡编乱造是骗不了父皇的。最起码得是一半真一半假,甚至有可能得是八成真两成假,才能让父皇相信。太麻烦了,秦伯你那么懒,才没那闲情逸致编故事害我呢。” “其次,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目的才行。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我之间要说有矛盾也仅限于我出生时的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说你不在意我不信,要说你非常在意我也不信。” “还有,我相信人和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是会有产生感情的。更何况你是从小看着我一点点长大的,对于我的成长,你比母后和太子哥哥观察的更加仔细。我不相信你会对我没有感情,更不相信你会害我。” 陈琦说完,又给秦奕斟了一杯茶,微笑着没有继续说话。当然,他还有最后一条没有说,那就是如果秦奕真的对他有了异心,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将秦奕诛杀,不留后患。当然,那是最下策,最最下策了。 秦奕当然也知道陈琦的手段,也明白陈琦没有说的最后一条是什么。但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我还听说了宫里的一些传言,说陛下曾经酒醉后说过,有意换太子。”秦奕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琦道:“少爷有没有兴趣掺和一脚?” 陈琦摇了摇头:“别闹了。你跟随父皇那么多年,你又不是看不出这里面的坑,你会上这种邪当?” “那少爷到底有没有兴趣君临天下呢?”秦奕有些固执的看着陈琦说道:“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陈琦摇摇头:“没兴趣。” 陈琦看着还是不太相信的秦奕说道:“不开玩笑。当皇帝真的那么好吗?” “秦伯你跟随父皇三十载,父皇这个皇帝过的是什么生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亿兆黎民嗷嗷待哺,强敌环伺,内忧外患。父皇当皇帝也有三十多年了,特别是亲政之后,何时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生饭?” “做好了是理所应当,做不好就得遗臭万年。再被别有用心之人给你栽赃个酒池肉林,霍乱后宫……” “我宁愿做一个专注于享乐的闲散王爷,钱够花,觉够睡,饭够吃;娶几个媳妇,生几十个小孩。悠闲自在。这样不好吗?”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叹息了一声:“唉!我担心你会不会遭受了无妄之灾。” 陈琦冲着秦奕摇了摇右手的食指:“我如果想要平平安安的当我的闲散王爷,那就必须保证太子哥哥永远是储君。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任何人当上未来的皇帝,对于其他兄弟姐妹来说都是灾难,只有太子哥哥能善待所有骨肉。” 秦奕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一口喝完:“少爷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咱们卯时出发,回南境。” 陈琦点点头,拿起折扇就准备上楼。突然驿馆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为首之人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这老者一声红衣红袍,头发花白,双目如电,威风凛凛的。老者身后站着两名青年人,雪白的脸庞不见半分血色,与老者同样的红袍红衣;唯一和老者不同的是,他们的红袍之上并没有绣花。两名青年身后恭敬的跟着一名壮汉,正是刚才被陈琦吓走的那群虾兵的头领。 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如此钟爱与红色,这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看着让人觉得哪哪都不挨着,哪哪都不舒服。就跟小龙虾成精了似的。 老者来到柜台前站定,中气十足的说道:“驿丞呢?出来。” 秦奕起身来到柜台不远处到:“怎么又是你们。不是说过了吗?中元驿这几天都被我们包下了。” 那老者看着秦奕很是不屑:“哼!好大的口气,这里是都城驿馆,是你们这帮乡巴佬说包就能包的?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滚出驿馆去。” 秦奕正要开口反驳,身后一直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秦伯,交给我吧。你下去休息吧。”陈琦来到秦奕身边,嘱咐了一句。秦奕得令,转身回到了卧房只内。 红衣老者见秦奕走了,只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在自己面前,面色有些难看。 “娃娃,滚到一边去,让你家主子赶紧搬出中元驿,要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老者很是霸道,完全不给陈琦说话的机会。 陈琦摸了摸手里的折扇,抬起头,双目如电,看着那红衣老者:“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离开驿馆。否则一切后果你们自负,生死不论。” 红衣老者显然是被陈琦突如其来的强势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这里是官家的馆驿,不是民间的旅社,就算他们再怎么张狂,也不敢真的在这里动武。可是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似的,老者最直接的迎上了陈琦的气势,他能够明显的感受的到,陈琦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下一秒就会真的动手的架势。 红衣老者脸抽吧了两下,抬手拦住了身后那两个,准备上前和陈琦争辩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带着三人又一次退出了馆驿。 陈琦没有理会离去的四人,转身上楼去了,馆驿大门就那么敞开着,没有人再理会。中元驿里静悄悄的,慢慢的入夜了。 “赤火长老,您为什么要阻拦我们呢?”走出中元驿的门,身后一名年轻人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小孩也不过就十五六岁,让我们把他丢出去就是了。这中元城中的酒楼旅社都已经住满了,我们今天只能在这驿馆内留宿,要不然我们就得睡大街了。” 那被称为赤火长老的红衣老者摇了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世子三令五申不让我们惹是生非,不能给南王府添麻烦。马上就是春狩大典了,这中元城中各路势力错综复杂,有些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不要给世子添乱了。” 赤火长老没有理会身后三人的废话,来到驿馆旁的一块空地处,冲着其他红衣人说道:“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宿营,明天再去找合适的留宿地。” 赤火长老在这些眼前这些红衣人当中还是很有威望的,听到赤火长老的话,一众红衣人便不再废话了,各自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安顿晚上宿营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