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山坳的竹林边,立着三座坟,其中一座还算正常,那是宫疏雨的祖母。旁边两座则小的可怜,只有一个很小的坡头,是宫疏雨当年埋葬的父母。她年纪小,挖的坑并不深,也没有棺材,自然只能这个样子,像座坟便罢。 宫疏雨跪在坟前燃香点蜡,烧着草纸,而后燃放鞭炮。清平子没有过问,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也不时望一望宫疏雨所说的当年他们的村子。 她说,上次回来的时候,他们当年的村子里还没有人,如今已住着不少人。一些人住的仍是当年村民留下的血屋,也有盖了一两间新房子或搭草棚子的,想来多半是遭了难逃难而来的人,寻个落脚之地。 清平子三人在坟山上扫墓,便有村子里的人在远处望着,穿着破烂而单薄,衣裤上满是补丁,或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谈论他们,也有在地里翻找可以吃的东西,比之前见过的王家老人那个村子的村民还差了一截。 叹了口气,他请况奉直回镇上去拖几袋米粮过来。自然,也可以多给宫疏雨一些倾诉的时间。 略微有些呛人的烟尘飘来,鞭炮已经放完,宫疏雨将山上无人祭拜的坟都燃了香烛草纸后,又回到坟前蹲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清平子将装着钱的麻袋翻倒,坐在上面,也望着瞧他的那些村民。 过了不久,有一个胆子大的中年男子慢慢往清平子走来,待近了,见他并没有不友好的表现,脸上还挂着笑,对他点了点头,于是走到清平子面前,看了坟前的宫疏雨一眼,小心问道:“小哥,你们……以前是村里的人?” “是。”清平子点了点头,站起来摸出烟,抽了一支给中年人,“以前村子里遭了难,躲了出去,老人们还埋在这边,抽空回来看看。” 中年人小心的双手接过烟,放了耳朵上,没有抽,叹道:“怪不得那些屋子的墙上、地上看起来……小哥,村子里活下来的人多吗?还会回来吗?要是回来,该让的我们会让。那些房子、地儿也是你们的吧?都还给你们,坟头我们也不会动谁家的半个。” 清平子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宫疏雨,道:“活下来的都在这里,没有人了。” 明显看到中年男子身子颤抖了一下,面色也有些变化,随之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望着村子方向,叹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们村子也是遭了难,死了大半,去年端午节前结伴逃到这里,没有人,有屋子有地,算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便安顿下来。我们家之前有七口人,现在只剩下我和一个儿子,其他都没了。年底的时候,那边约二十里外有两个村子被人洗了。去年收成不好,一两个村子,怕是不够,我们有些怕,正在考虑搬不搬走。” 清平子看着中年人手指的方向,那是大竹村的南边。两个村子,眼神已有些冷了起来。 “我看村子里的人应该不多,马上该是春荒的时候,没有什么可抢,想来应该不会有事。”清平子也只能这样安慰一下。 “人是不多,以前留下的屋子,还没住了一半。”中年人点了点头,“我们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啊!村子里以前的地,差不多都收拾了出来,今年要是没有大灾大难,收成应该还可以。附近已不安定,只怕收了粮食他们便来,那我们村子便完了。”说着,指了指坡上地里的麦子。 “大叔,我们从磐龙镇过来,周边应该没有匪盗。”宫疏雨走了过来,“除了二十里外洗了村子的那一股,方圆几十里还有其他的吗?” “现在不大清楚。我们已经派了村里的年轻人到外面去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其他退路,方圆几十里肯定要了解清楚,那是命啊!” 清平子对望来的宫疏雨点了点头,道:“等一等消息看。” 他已知道宫疏雨问这话的意思,要是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股匪盗,如果规模不是很大,以况奉直他们的战力,加上清平子,应该可以剿灭,至少可以保这一方太平。 “大叔,打探消息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宫疏雨在清平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他们出去已有两日,如果顺利的话,就这两天吧。”中年人想了想,便也问道,“小哥、姑娘,你们……你们那边好活吗?” 清平子想了想,道:“大叔,我们那边还算好活,只是……太远了,路上也不大安全,这么多人一起走,怕是走不到。” “我明白了,唉!” 清平子看了一眼叹气的中年人,多少有些不忍,但他也知,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能救几人?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算你日日不停的助人,到死也不过九牛一毛,有什么意义呢! “大叔,别灰心,会好的,天齐王朝一定会好的,大家将来一定会好起来!”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会说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话,中年人惊讶之下看向她时,迎接他的是坚毅的目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目光,不觉也似有了信心,点头道:“对,借姑娘吉言,会好的。我姓梁,穷苦人家,没有什么好名字,爹娘都唤我狗子。我也取不了什么好名字,所以我家还活着的那个儿子,叫做梁二狗。” “我叫清平子。” “我是宫疏雨。” “好名字,一听就是好名字啊!”梁大叔点了点头,有些感慨,“不一样,是不一样。” “梁大叔,村子里现在有多少人?” “男女老少,一共六十多口,已经不像个村子哪。” 三人随意说着话,谈论些周边和地里的情况,渐渐地,村子里有更多人到这边来闲聊,那些在地里翻东西的人也聚了过来,也问些当年村子里的情况,宫疏雨捡一些说了,让人唏嘘不已。 清平子与宫疏雨并没有与他们说起城里的生活如何如何,更没有提天泰,担心他们受不了,只捡些当年的难事说来,自然引起共鸣。 这般闲聊着,直到况奉直、苏啸他们拖着几袋大米赶来,加上清平子屁股下面的一袋子钱,整个村子也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