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名士者,位卑而自感于天命,穷困而不贪以财币,岂无意乎?非无意也。 胸中有浩荡之气,不甘困顿于一时之位。腹内藏激扬之志,岂能受挫于险恶之地。 气,荡濯不义,清明天地,发乎于中;志,生于不平,通心见性,克苦除危。 其气、其志,可纵横天地之间,辗转数国,流亡十九年,不能损其分毫。 天无定时,人无久困。 气,浩荡于胸,当收于止盛;志,激扬于外,亦行于城野。 介之推,太史公所谓‘不名者’也,其名不如晋文之贤士五人,才谋不见于经传,虽不可轻其才智,可知其志气高洁,惟行己是。 为人臣,有忠;为士,志气不衰,此介之推超然于众人之处。 劳而不得禄位,归而隐于山野,呜呼身亡,牵连其母,闻者无不替其悲,古今皆以为之叹。 君之要务,一为制权,二为赏罚。制权失衡,则社稷不稳,赏罚不公,则上下生怨。 故为君者,在其位,不怠其政,不失其臣,不废其行,已然至善,可望圣德也。 其私欲杂念,不损其圣德,于国无害,于民有亏。 晋文未有圣德,私情己欲犹重,遂失介之推。 劳而未得,失而不诉,归于山野,使君臣之义未竟,使内外之言丛生,此介之推之过也。 夫以为一人之事,内有君臣之名,外有左右之望,岂独善而能安身乎? 臣之视君为天定,君则待臣以厚礼。 不然,四方之士必远其国,九州之主必轻其君。 一人之思,一国之虑,殊也。 介子志气高洁,不与名利者同,遵循己道,已无退路。晋文后而知之,内外流言者众,事不可缓,逼迫甚急。 此进退之间,生死之事,介子身死而名留。 封于绵上,全君臣之义,挽倾亡之名。平内外之言,无后顾之忧。 纵古今一观,似介之推者甚少,名利之徒犹多也。 介子之志气,余仰而望之,然其隐灭身死,实不敢与其同。 士者身怀志气,天下以名利动。 从未闻名利坠落,而多见志气衰颓。 以名利驱人,志气终有衰微,实志气难成,名利易得,故多重名利而轻志气。 天下不可无名利,以名利为目,事多有兴焉,然其多变,不可不防也。 若许介子以名利,则后来者亦多志气,非使其为众,而不使其绝也。 非以志气为贵,而留其生机一线于天下,存天下于名利沸腾之时,似重耳主晋祀也。 余唯罪介子,身死而牵连其母,若志气如此,岂能有后来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