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朗声大笑,忽听林外有人吹箫,中气极是充沛,远远传来竟将笑声盖住。三人都是一怔,如此内力世所罕有。 洪七公运起内功,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药兄到了。南帝有难,大家都来瞧热闹。你东邪若不凑个数,未免叫人想念。” 笑声与箫声势均力敌,此消彼长难分轩轾。 忽听一个刺耳声音道,“我也来了,老叫花惦记我么?” 洪七公叫道,“老毒物,哪里祸事了,哪里都少不了你。” 三人眼前一亮,只见两人一先一后闪入林中,后面那人身边围了五人,各自提剑在手,亦步亦趋全神戒备,尹志平认得,却是全真五子。 先一人手按玉箫横在唇边,目似朗星,嘴角微带怒意,自是东邪黄药师。后一人身材高大,面目不清。只听全真掌教马钰道,“全真门下五子见过洪帮主。”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抗金大业成功,王重阳闭关不出睡大觉,老叫花也跟着松散了筋骨、放开肚皮。谁知又跑来一群蒙古人,为非作歹,叫人不省心。马钰,你们王真人还高枕无忧么?” 马钰稽首道,“蒙古比金国强盛十倍,狼子野心更胜几分。敝师重阳真人居安思危,已出关视事。大理有难,真人派遣五子前来相助。” 洪七公笑道,“你们不去天龙寺,怎么跟老毒物缠磨上了?” 丘处机气愤愤道,“欧阳锋忝为一代武学宗师,竟然落井下石,大理国沦陷,他不思营救,反来谋夺段皇爷的一阳指神功,当真是趁火打劫。我们去天龙寺救人,几回快要得手,都被他从中破坏,以至功亏一篑。洪帮主与重阳真人一向交好,丐帮与全真教互为奥援,这次定要相助我们。” 欧阳锋嘿嘿冷笑,转过身来,月光下只见他鼻直目深,皮肤白皙,卷发垂肩,脸型特异,不似汉人。 尹志平抢步上前,见过几位师叔伯。丘处机喜道,“你郝师叔呢?我们七个这就布阵,教西毒知道厉害。” 尹志平低声道,“回禀师父,郝师叔军务缠身,不在此间。” 丘处机脸一沉,道,“听说你们大显身手,用北斗阵打败蒙古千人队?” 尹志平惶恐道,“弟子胡闹的紧,蒙古骑兵蛮横,若不借助北斗阵,大理军难以取胜。” 丘处机道,“那也罢了,为甚将阵法胡乱改动,面目全非?” 马钰笑道,“志平这孩子很好呀,这次他抗击蒙古铁骑,连战连捷,大理国百姓都感念的紧,倚作长城、中流砥柱。”又低声向二人道,“此刻大敌当前,切莫分心,阵法高低回去再做理会。” 欧阳锋一声怪笑,怀中亮出一根铁杖,道,“王重阳的徒子徒孙一大群,乱七八糟的商量好没有?快快动手,叫我的蛇杖也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北斗阵。” 洪七公愤然道,“老毒物以大欺小,欺负晚生后辈,老叫花看不过眼,来来来,你我先打一架。” 欧阳锋桀桀怪笑,向黄药师道,“药兄你帮谁?” 黄药师玉箫斜插颈后,也不理会欧阳锋问话,向洪七公道,“七兄,听说小女流落江湖,多承你照顾?” 洪七公一怔。 黄药师冷笑道,“小女黄蓉,年前与我怄气,离家出走。我遍寻不着,后来访得巧遇七公,多承照拂,我黄某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尹志平心中一紧,察言观色,已知黄药师不怀好意,说的全是反话。 洪七公恍然道,“怪不得,我瞧她模样眼熟的紧,原来是令千金。蓉儿千伶百俐,与我是上辈子的缘分,斩不断理还乱。既然遇见老叫花,你就死了心吧,我是不会还你的。” 言毕哈哈大笑,眼角笑出两行泪来。 黄药师怒道,“开什么玩笑?七兄,先室不幸早丧,此女我看承的如同性命一样,你快还我来。” 洪七公勃然大怒,一跳三尺,戟指骂道,“呸!我没找你,你倒先找来,倒打一耙。你看承的她如性命一般?我遇见蓉儿时,她脏兮兮一身乞儿打扮,饥寒交迫身无分文好不可怜。只得向人乞讨,才能过个生日。她亲娘还好早死,要不然迟早也要被你气跑,流落江湖,娘儿俩一道乞讨。你这怪老头,脾气一上来,动不动就爱打断徒弟的腿。唉,五个瘸腿弟子排大队,都是左腿,桃花岛上走动起来很好看么?我丐帮可做不出这种事来!你既然不要,蓉儿便是我捡来的,便是我的。我不打断你腿,把你赶回瘸腿岛,已是格外开恩了。” 黄药师起初又好气又好笑,听到后来,怒气上冲,勃然变色。 欧阳锋嘿嘿一笑,道,“药兄,这老叫花好生无礼,今日你不教训他一番,须叫王重阳的牛鼻子们小看了。来来来,待我打发了这几个牛鼻子,再来助你。” 黄药师怒道,“谁用你帮忙?” 玉箫一指,直刺欧阳锋面门,途中忽的变向,箫尾点向尹志平咽喉。尹志平吃惊,急忙闪身时,黄药师又已变招,飞起左足踢洪七公手里竹杖。他前两招都是虚招,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招足尖已点中竹杖。 那打狗棒弯过一个弧度,居然不折。 洪七公就势一捋,取棒端握了,棒身猛的弹回,棒头直扫黄药师足踝。黄药师不退反进,飞起右足踢洪七公手腕脉门。 洪七公喝一声彩,打狗棒右手交左手,勾拿黄药师脚踝,顺势一带。黄药师轻飘飘飞出,双足径直撞向欧阳锋。 欧阳锋嘿嘿冷笑,双膝微屈,深深吸气,登时腹部高高隆起,两掌推出。这是凝聚他毕生功力的蛤蟆功,与黄药师双脚相抵,暴喝一声去! 黄药师轻轻落地,欧阳锋携风雷之势后跃,突袭全真五子。原来他这一推是假,目标实是身后全真诸子。黄药师微微冷笑,翻身与洪七公斗在一起。 这边马钰丘处机他们手足无措,不料欧阳锋会突施暗算,正吃一惊,一道灰影已欺身而进。欧阳锋并不转身,双手随意抓住二人,一拉一推,谭处端与刘处玄远远飞出。与此同时,欧阳锋反足踹出,直奔身后那人小腹。 丘处机急喊,“志平闪开!” 王处一马钰双双来救,已迟一步。 却见王真仪递过一根杆棒,尹志平接了,不假思索,打狗棒引字诀使出,棒端斜引,侧身避过这一脚。 欧阳锋大吃一惊,那一脚虽非全力,但去势极快,自觉十拿九稳,必然点中。岂料一股粘力袭来,牵引后足,不由自主滑开。不待他这一脚变招,粘力忽的消失。 王真仪在旁念诵歌诀,尹志平打狗棒绊去,这一招极是巧妙,欧阳锋避无可避,一个趔趄,不禁破口骂道,“这是老叫花的招数。” 洪七公与黄药师斗得正紧,抽空笑道,“怎的,不服气么?” 王真仪拍手笑道,“快打落水狗。” 尹志平缠字诀使出,一条杆棒紧紧缠住欧阳锋脚踝,欧阳锋狼狈避过左脚,右脚又被缠住。转字诀,欧阳锋晕头转向,忽的大叫一声拽出蛇杖,内力运处,与尹志平杆棒相交。 一股粘力袭来,尹志平不得摆脱,只好绕了欧阳锋转圈。 欧阳锋嘿嘿冷笑,道,“叫你也转几圈。” 马钰丘处机齐上,欧阳锋蛇杖向空中一抛,双掌齐飞,推向二人。不等掌到,王处一谭处端刘处玄又已攻至。欧阳锋脚尖点地,身子旋转,倏忽间啪啪啪连推数掌,全真五子俱各中掌,连连后退。那蛇杖这才落下,欧阳锋得意,伸手接杖,摸到时却是根杆棒,不禁一愕。 抬头一看,蛇杖已在尹志平手中。杖头铁盖一掀,两条小蛇爬出,上下不住游走。原来又是打狗棒法。 丘处机马钰等人又惊又喜,欧阳锋不住咒骂,王真仪鼓掌喝彩。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被缴了械,这才叫虎口拔牙呢,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