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晦紧握拳头,骨节被捏的吱吱作响。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打了胜仗的将军凯旋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跟他读的圣贤书完全不一样! 他转身想问问外公这为什么,但当他转身之时,杜景明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晦,如果你想完成胸中的抱负那就给我忍着!现在朝堂被阉党把控,还不是能左右的时候。给我等着!” 李如晦面色阴沉,少年意气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直接砍了刘瑾?” “哪有这么简单。”杜景明眼神溺爱地望着自己的外孙,谁当年还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呢。 “先不论刘瑾是大宗师,要是逼急了劫持陛下该如何?再者,他手里掌握着京城三大营。东西两厂都是他的走狗,内阁,六部当然还有你外公都是刘瑾的人!就连刚才的张廷玉都跟刘瑾不清不楚!如何杀?”杜景明毫不避讳说道。 他心想着:外孙啊,你外公只能用关系把你往上推。不奢求别的,只求我杜家能延续香火。 李如晦好像被人抽走了筋骨,整个人颓废下来。 黑暗的朝堂让他绝望。 忽地一只大手拍着他的肩膀,正是王九麟。 李如晦嗓子干涩沙哑:“王大人,可还有事?” “渴了,不知冰红茶有否?” “有有的。”他神色一暗,不知道这位正义的锦衣卫大人如果听清了刚才的话会作何感想。 王九麟想说:直接跑!勇气和鲁莽完全是两回事。不会真有傻逼才十级就去挑战boss吧。 “大人,我想”李如晦刚想开口问问王九麟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抱着茶壶已经走远的王九麟悠悠道,“凭心而为。” “原来如此。”李如晦眼前一亮。 果然还得是大人,一语点破梦中人啊。他对王九麟的崇拜值又增加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徐大贱兮兮的凑过来。 “九爷怎么样?” 王九麟仰头灌下一口冰红茶,给了个中肯的评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什么!我还有进步空间!”徐大瞪大着牛眼,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自己的表演已经天下无敌了,准备拿个九爷说的什么奥斯卡奖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洋名是什么鬼,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进步空间。 “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徐大拍着胸脯语气郑重道。 王猛绷着张脸,很努力的憋笑。 京城最奢华的府邸中,端坐主位的刘瑾把玩着手里价值连城的混元珠,语气慵懒道: “张廷玉可有生气?” 下方一个男人禀道: “回义父,并没有,不过发生件怪事。” 随即,此人将徐大荒诞不经的行为说了一遍。 刘瑾嗤笑了一声,“没想到锦衣卫里还有如此痴呆。”下一刻,他的脸阴暗下来。 “又是王九麟的人!这位爷可都跳到咱家的脸上了。” 男人狞笑道:“义父,要不孩儿带人” “不用!”刘瑾挥手打断,“他是万岁爷点名邀请的人。最起码等到这次大典结束。把这幅手帕送给张都督。” 说着,旁边一个侍女捧着端盘款款走来,上面盛着的一块普通的手帕。手帕的最中间绣着一朵洁白的莲花。 “是!” 那人接过手帕转身退下。 “桀桀桀,咱家倒要看看这次你镇抚司孤立无援怎么办。”刘瑾冷笑着。 皇宫之外,刚面见完皇帝的张廷玉就收到了这块手帕。 张廷玉盯着手帕眼神无限温柔,他轻轻的将手帕叠好紧紧放在怀里。 李玄通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刚想问问都督要不直接派人碾压过去,但是话刚到嘴边就止住了。 能让都督如此缄默不言的怕是只有那位九千岁了。都督这是有把柄落在刘瑾手里? 只是片刻,李玄通就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张廷玉收敛好表情,沉声道: “武成!” 参将崔武成出列,朗声道: “末将在!” “把我的兵符和左都督大印送回兵部。” “都督!”崔武成哽咽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兵符交回并没有什么,可这明朝武将最高官职的左都督大印一交出去。张廷玉就剩下一个镇远侯的身份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 这群人可都是张廷玉亲自训练出来的,或许不是最精锐的军队。但绝对是大明军队中前三。 可想而知,他们对张廷玉的信赖和崇拜有多深。 “走吧。”张廷玉带着十几个亲随和李玄通一齐回去。 参将崔成武膝盖重重扣在地上,咔嚓一声,玄铁护膝直接砸裂坚硬的青石板。 “参将崔成武恭送都督!” 身后三千营所有将士齐刷刷跪行军礼,声嘶力竭道: “三千营恭送都督!” 张廷玉随口说了一句:“走了。” 这一转身便再不回头。 李玄通一路跟着张廷玉来到镇远侯府,当他看到抬头望向这块红漆金文牌匾时,他瞬间明白了这地方就是一个监狱。 一个囚禁猛虎的监狱! 究竟是什么把柄能让都督如此忍气吞声,甘愿囚禁。李玄通暗自纳闷。他小瞧了刘瑾。 来到正厅,张廷玉面色平静地看向李玄通。 “知逸,你跟我快八年了吧。” “七年十一个月。”李玄通笑道。 当张廷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走了。 “你脑子还是一贯的快啊。”张廷玉笑着,下一刻他剑眉一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看出些什么。但是别问了。” “都督,你”李玄通欲言又止,心头涌上一股阴霾。 “你去找下家吧。”张廷玉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王九麟踹徐大一脚,轻笑一声。 “或许你可以去镇抚司瞧瞧。” “镇抚司”李玄通点点头。 下一刻,他朝着张廷玉郑重作揖。 “都督,后会有期。玄通先走一步。” 说罢,李玄通轻甩衣袖,转身离开。 走出镇远侯府,那股压抑之感才缓缓消退。 李玄通现在孑然一身,忽然有些不适应。原本他是天机阁的弟子,八年前下山时正好遇到了已经成名的张廷玉剿匪,索性就跟着他做个幕僚军师。 他最擅长的是出谋划策,可占卜天机,运筹帷幄,晓阴阳八卦;后来跟张廷玉学了些排兵布阵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