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跃也不嬉笑了,紧紧盯着卫晏洵,回来之后,他眼里第一次有了恐惧之色。 “你要做什么?” 卫晏洵瞥了眼门外,笑道:“本王带了这么多人来,你说本王要做什么?” 赵跃瞪大眼睛,转瞬又冷静下来,用商榷的口吻道:“定王若有心要揭穿我,把我交到圣上手里,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东西给我看,所以你是想跟我谈条件,是不是?” 卫晏洵哂笑:“你有什么可取之处,能让本王跟你谈条件?” 赵跃定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自然是我手里的人脉啊。定王殿下,咱不是不能合作的啊。” “合作?本王能信得过你?” “当然可以。”赵跃笑道,“你我同为军人,就在一个信字。” “兵不厌诈。” 卫晏洵讥笑说道,随即拿出一个小瓷瓶。 “吃了里面的东西,本王就信你。” 赵跃倒出了一枚红色的丹丸,谨慎问道:“这是何物?” “毒药。”卫晏洵道,“吃下它以后,你会每月发作一次,本王会送你一个侍卫,他会按时把缓解的药给你。如果你敢违背本王命令,你就会尝到百爪挠心的滋味。” “你也别指望告诉那边的人,让他们帮你解毒。此毒乃一对守宫制成,雌为毒药,雄为解药,天底下,解药只有本王手里有。” 赵跃咬牙,眼中流露着愤恨,可看着那本要命的东西,最后只有不甘地,把那毒药咽了下去。 “诚意我给到了,王爷,该您了。” 卫晏洵微微扬唇,把那医案扔进了火盆里。 炭火炙热,很快就把书燎出了一个洞。 “你在做什么?!” 浅灵忽然出现,既惊又怒地目睹了这一幕。 卫晏洵一惊,尝试安抚住她,刚叫了一声“浅灵”,浅灵已经从他身边越过,伸手去够火盆里的东西。 “小心!” 卫晏洵勾住浅灵,当下一脚踹翻了火盆,一时间烟尘四起,泛着火光的炭滚落一地,无数书页纷飞落下,转瞬变作了扑火的蛾。 浅灵一把推开卫晏洵,跪在地上把一簇一簇的火苗拍灭,残缺的纸张一页一页捡拾起来。 但拼来拼去,最重要的东西还是没了。 浅灵呆呆跪在那里,像木头一样,只有微微起伏的脊背,才能让人看出她是个活人。 卫晏洵轻触她的肩头。 “浅灵……” “你滚!” 浅灵冲他怒喝,反手推开了他。 赵跃见状,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定王还没跟乡君磋商好,那我就先走了,二位随意,随意。” 赵跃负手悠闲地离开,卫晏洵没空去理会他,此刻一心只想着浅灵。 “浅灵,你听我解释……” “说了让你滚!” 浅灵狠掴了他一掌,把残缺的纸片甩在他脸上,拂袖离去。 比起脸上的疼痛,这一声响亮的脆响,更令他心头翻动。 他怔然了片刻,这一刻恍若悬崖失足,蓦然心慌起来。 “浅灵,你等等!” 卫晏洵锲而不舍追回齐宅,栖月几个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回来,目瞪口呆。 卫晏洵紧盯着浅灵道:“都出去,把门关上。” 栖月跟喜盈互相看了一眼,应诺了一声,退出去了。 浅灵手按在几案上,背对着他,卫晏洵蹑手蹑脚地靠近,轻声唤道:“浅灵。” 她还是没有回头,卫晏洵把她扳转过来,认真道:“浅灵,你不要误会,我这么做,是有我自己的考量的。” “你的考量?”浅灵眼睛炽亮,逼视着他质问,“你考量过我的考量吗?” “我知道你急于报仇雪恨,但现在不是时候,淳王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不过冰山一角,我得想方设法探明白他的全部,之后才能彻底铲除他,浅灵,我们要以大局为重,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浅灵自嘲地笑,满心满身坠挂着颓丧与失望。 “你的局是大局,我的局是小局。你的顾全大局,就是为了你的权力博弈,放任我的仇人逍遥法外,所以皇帝颠倒黑白,把姜琢君无罪释放,在你心中对此也是毫无疑议的,是不是?” “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家人的命不是命,活该为你的所谓大局让步,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卫晏洵道,“我要利用好手里的每一颗棋子,方能制敌。至于姜琢君,他只是个小角色,微不足道,杀他太容易了。待我掌握了权势,想给他扣什么罪名都是我说了算,你根本无需在意他一时逃出生天。” “什么罪名都是你说了算?”浅灵望着他,轻声道,“到那个时候,我有什么罪也是你说了算吧?” 卫晏洵愕然失措。 “浅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不甘心地想把她拥入怀中,被浅灵猛地拂开手,重重推了一把。 卫晏洵后退了两步,一点晶莹从他层叠的衣物中飞出,闪烁着紫光,叮叮咚咚在地上弹了几下,碰碎了一角。 浅灵低头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紫翡翠,其上刻着的“云如”二字依然完好,然后淡淡地直视卫晏洵。 卫晏洵摇头摆手,慌张地辩解:“不,不是那样的,浅灵,你误会了,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心里只有……”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浅灵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珠串一般,滚落不断。 差点死在尹泰手里的时候她没哭,被抛弃被俘虏的时候她没哭,甚至被赵跃当面羞辱的时候她也没哭,可现在她却哭了,就在他烧毁了她唯一的希望之后。 卫晏洵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前世她惨烈的下场,这个东西在她手里,会害死她的。 “浅灵,我这么做并非为了自己,你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浅灵闭上眼:“你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浅灵……” “滚!” 她歇斯底里地喝了一声,埋首在几案上,再不愿看他了。 卫晏洵哀哀地看着她,倒着走了两步,才要转身,又被浅灵叫住了。 “等等,”浅灵冷冷道,“带着你的人一起滚。” 卫晏洵大惊:“不行,那是留在这里保护你的。” “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浅灵冷笑,“先是印泥,再是医案,下次又会是什么?卫晏洵,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的所有物?我的一切你都要插手?”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卫晏洵嘴里苦涩,心里更苦。 “我并非要监视你,我是担心你……或许,一直以来,我都用错了方法。” 他喃喃道。 浅灵吞咽着自己的眼泪。 “你走,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