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区就只有一条主街道，与左扇以前见过的乡镇差不多，但是道路相对比较宽阔。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一张麻木愁苦的脸，都被喜悦和兴奋所取代。 小孩子蹦蹦跳跳，打打闹闹，大人也都不停地四处张望。 中心广场上，竟然还有人在摆摊售卖，这在平时是根本没有的情况。 管理员们也都集体出动，穿着统一的制服，还有佣兵负责巡逻，维持治安。 也难怪有人敢摆摊卖东西，否则怕是要担心摊上的东西被人抢了。 潘多乐看到有人在卖自制的菜团子，不禁有些心痒：“姐姐，我们可不可以做一些木薯丸子拿来卖？咱们的木薯丸子，保证比他们卖的野菜团子好吃一百倍！” “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木薯丸子该卖多少钱一个？而且万一遇到像那个煞星三人组一样的，悄悄盯上了我们，等咱们外出采集时，堵截我们，逼咱们交出配方？”左扇道。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咱们还是自己悄悄吃吧。”潘多乐羞愧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赶上好时代罢了。 如果是大灾变之前，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祥和安宁，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只需要去学校好好读书，根本不用操心生计。”左扇感叹道。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有那样的世界吗？如果在那样的世界，我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潘多乐瞪大眼睛道。 “她说的是真的，真有那样的世界，只不过你们运气不好，都没赶上罢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 左扇本能地一哆嗦，实在是穿过来第一天，那老婆子用原身的死，给她上了刻骨铭心的第一课，以至于她现在对老妇人都还有阴影。 她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六、七十岁的老妇，与左扇见过的其他年迈的拾荒者不同，这位老妇脊背挺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一根古铜色的木簪子，在脑后挽着发髻。 她有着立体的五官，银白色的眉毛下，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扫过来，似乎能令你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的穿着看起来也普通，就一套款式宽松的卡其色隔热服，但有着现代时尚审美的左扇却能够看得出来，她的衣服比她所见过的隔热服质地都更优良。 简而言之，这是个气质绝佳、低调奢华的老太太。 在四十八区这种小地方，能见到这样一位人物，左扇还是觉得挺意外的，就好比小白和他的两个随从，他们的气质都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潘多乐显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还一脸向往问：“奶奶，您是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那样的世界吗？那应该是三百年前大灾变以前的世界吧？ 可惜，您和我们一样，都没机会亲眼看一看那样的世界。” “看过之后会更难过，不如没见过。人哪！没有享受过好的，就不会觉得现在日子太苦、太令人绝望。”老太太神色复杂，叹息道。 “奶奶，可我觉得见过美好才更有奋斗的动力。 如果每天就只知道拾荒，填饱肚子，活着的每一天都毫无希望，这样的日子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人只有满怀希望，活着的每一天才会有意义。”左扇反驳道。 “丫头，你倒是挺有想法，难怪日子这么艰难，还有勇气生孩子。”老太太饶有兴致望着她道。 “我会拼命努力，和姐姐一起把宝宝养大的。”潘多乐道。 “这个宝宝就是你们姐妹俩心里全部的希望？”老太太道。 “是希望，但不是全部。我们愿意为了宝宝能过上理想中的美好生活而努力，但努力本身，也是为了不辜负我们作为人，来这世上走的一遭。”左扇微笑道。 老太太忽然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颗彩色透明玻璃纸包裹着的小圆球，潘多乐瞪大眼看着，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左扇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颗水果糖。 老太太把糖放在掌心问潘多乐：“见过这个吗？” “没。”小丫头老老实实摇头。 “这是水果糖，大灾变以前每个孩子都能随时吃到的小零食，现在嘛，怕是只有内十区的孩子才可以吃到了。 尝过了它之后，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忍受野菜的苦涩了，唉！”老太太把糖塞到潘多乐手里，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哎！奶奶你别走啊！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你想让我用什么换？”潘多乐跟在后面跑了两步，追上她问。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换给我？”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我家里有昨天采到的很好吃的水果，我可以拿水果跟你换。”潘多乐道。 “我可不稀罕你的水果。”老太太嫌弃道。 “那这个我不能要，还给你。”潘多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颗糖，狠狠心把它塞回到老太太的手里。 “奶奶再见！祝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潘多乐冲她挥挥手，然后扭头跑回到了左扇身边。 老太太目送她远去的背影，薄唇微微上翘。 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拥有赤子之心的孩子了，今天这一趟出门散步还真是与往日不同呢。
